承畴并未拆看那封书子,而是沉声对众人说道:“唐通,在进兵途中遭遇败兵,未免所部兵马在大战之后,被败兵冲乱,这才停止进兵,就地驻营收拢败兵。”
他说到这里才拾起书信,却并未打开就直接递给辽东巡抚邱民仰,又接着道:“而今,天色已晚,密云兵马停驻不前,继续收拢败兵,将于明日午前赶来与我等汇合。”
大家听闻唐通的密云兵马无事,顿觉安心。
原本都还有些担忧,唐通所部一直没有信息,会不会也像马科、白广恩那般被鞑贼伏击大溃,若真是那样,自己岂不两面受敌?
现在,唐通那边消息传来,该部并未遭遇鞑贼伏击,而是在收拢败兵,如此,就只有正面多尔衮一部鞑贼,便再无被鞑贼夹击之虑。
一旁邱民仰此刻也快速扫看了一遍那封信函,其内容与洪承畴所言无误,他抬头向洪承畴微微点首示意。
随即,便开口说道:“今日,皆赖诸位之奋勇,我师才得一举攻克石门山,以及东西石门,终彻底打通援锦通道。
虽女儿河仍是横在我等面前,但我大军与奴贼隔河相对,此间炮声已可传入锦城,无疑将会给城中守军以极大鼓舞。”
他说到此处,看了一眼洪承畴,才接着道:“山海镇、蓟镇兵马虽败,然其一路向东溃退,幸得宁远吴总兵率部阻住鞑贼,使得败兵未遭鞑贼屠戮。
而密云唐总兵又在东边收拢败兵,如此算来,即使两镇兵败,损失也该不会太大,待败兵重新整顿后,又可投入战事。
辽事,仍大有可为!”
邱民仰再次偷瞄洪承畴,见他也在微微点头,便有继续说道:“今日,宁远吴总兵,东协曹总兵,前屯王总兵皆表现优异,当居首功之位。”
吴三桂闻言立时起身,抱拳对着邱民仰道:“抚臣抬爱,三桂只知为国尽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奋勇向前,乃末将本分,虽有些许寸功,怎敢劳抚臣如此夸赞。”
“好,好一个居功不傲!”洪承畴终于开口了。
此刻,洪承畴的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诚如邱民仰所言,今日已攻取石门山,锦城也近在眼前,只一河之隔。
虽两镇兵败,但其余部也并未大溃无踪,若唐通所报为真,该可收拢大部败兵,于己方兵力损害不大。
如此,辽事也确是尚大有可为!
更何况,今日之战中,他对于宁远军的表现也很是满意,不止是战场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就是吴三桂适才的这番话语,也正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洪承畴在心中暗道:“看来,自己没白栽培吴三桂!”
他目光如炬的扫视大帐内诸人,又道:“今日之战,我师与奴贼各有胜负,然总体说来,还是我师胜奴一筹。”
洪承畴看着众人,见大家都在侧耳细听,才又道:“石门山,横亘于我援锦王师军前,彻底阻绝我进兵锦城之路,此前虽也几番攻打,然都未得寸功。
今日,赖诸将士奋勇,我王师一鼓而下石门山天险之地,彻底打开援锦通道,由此可见,锦城之围,指日可解。”
“吴三桂以宁远一镇之疲兵,据奴于前,与数万虏骑鏖战半日之久,为山海镇、蓟镇败兵赢取逃生时间,守护了逃生通途,居功至伟,当为首功!”
洪承畴说话的语气不容他人分辨,直接一锤定音。
他将目光移到曹变蛟身上,道:“东协曹变蛟勇闯奴营,以数千精骑,两进两出,焚毁奴贼粮草辎重无算,使奴兵胆寒,更袭破奴贼中军,险些生擒奴首多尔衮,生生将奴贼逼退二十里扎营。
亦当居于首功!”
为了提振军心士气,也为了掩饰石门山这边的实情,洪承畴不止用了溢美之词,更是美化了各将的战果。
只听他又继续道:“观我大明能称将军者,何止百位,而敢于直冲奴营之人,怕是惟有曹变蛟尔!”
大帐内的众人闻言,都侧目望向曹变蛟,顿感他身上犹如笼罩着一层光环,无比伟大。
“王廷臣,自西石门驰援,与吴三桂部相配合,夹击奴贼,终将奴贼大军逼退,斩获颇多。亦是大功一件!”
就这样,经蓟辽总督洪承畴亲自拍板,更有何人还会反对?
石门山这边的首功之人也就算是定了下来,至于其他各有功人员,包括马科、白广恩这两个败军之将,自是稍后细细核实过,才能再行议定。
接下来,众人又商议了一些军务,包括各镇兵马驻营、夜巡、哨探等诸事后,便各自散去准备。
诸将退去后,洪承畴单单只留下了辽东巡抚邱民仰一人,他将邱民仰引入内帐,才道出原委。
原来,刚才李嵩拿进来的不止是那一封书信,还有一封并未当即交出,而是留在李嵩的手里,此刻,他才将书信取出交给洪承畴。
这一封书信正是攻打黄土岭的张诚、张若麒等人送来,洪承畴将信展开后,先是粗略看了一遍,顿觉惊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