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深秋时节,但到过了巳时以后,天上的太阳依旧十分毒辣,数万大明官军将士在烈日烤晒之下,被滚滚的黄尘包裹着,步骑杂沓,向西急追而上。
待到正午时分,官军已经向西追了约有二十多里路程,来到了孟家庄这个地方,此时,他们也已是人困马乏,又饥又渴。
更由于各营的喂马所需豆料本就不足,再加上这几天的草料也没有喂饱,所以,一到孟家庄左近之时,这些战马就往周边的林子里边钻,低头啃食着林间的荒草,再也不愿往前奔驰。
见骑兵借战马不愿前行之意,暗行拖延之实,各营的步兵们也是不愿再向前苦奔急行,到处都是闲言碎语,更有的已在怨天尤人,咒骂不休。
真保总兵虎大威与贺人龙等人,都是同流贼作战经年的老将,他们自然深知此时这等军心士气,那是万万不能再继续向前追击。
这万一在行进途中突遇到流贼拦击,又或是中了流贼的埋伏,必将一触即溃。
因此,他们先行商量一番后,便一起来到中军求见傅宗龙和杨文岳两位总督,对他们禀道:“傅督、杨督,现今我官军将士已追贼二十余里,不惟马力困乏,便将士们也困乏不已。
今流贼大队离此并不算远,我军兵疲马乏,若是此刻匆匆前去与贼搏战,末将等想来,恐未必能够取胜。
不若暂在此停歇半日,使我军兵力马力都能有所回复,待明日一早,再直冲流贼汛地,与贼血战,未为晚也。”
保督杨文岳听他们所言,也觉很有道理,当下便对傅宗龙说道:“傅督,兵疲马乏,确为我军之实情,料来流贼也难逃远,战贼也不急于一时。
不若,就听了虎帅、贺帅二位将军建言,暂在此地停歇半日,待明日早饭后,再拔营进兵,进攻贼营,较有取胜把握,不知督师以为然否?”
三边总督傅宗龙面对如此情形,他也知此刻继续追击流贼,怕是凶多吉少,更何况兵士疲惫,战马乏力也都是实情,若逼迫更急,也恐发生兵变。
当下,傅宗龙也只好就着杨文岳的话,说道:“如此,就先在此处扎营也好,可是各营务须小心为要,谨防流贼偷偷前来袭营,更不许各营将士分散出去自行打粮。”
他接着又传下帅令:“传谕,各营立刻埋锅造饭,让将士们赶快吃饱,战马也要赶紧喂好。如果流贼不来,大军就在这里休兵待战。
如果流贼敢来袭扰,各将随时进剿,绝不使流贼奸谋得逞!”
虎大威、贺人龙等各将闻令都长舒一口气,忙连声喝应:“遵令。”
却说“一只虎”李过这边,在巳时之前,他即率着射桥开拔的八千轻骑,早早来到孟家庄西边的一片密林中暗伏下来。
另外,还有三千多的步卒和少数骑兵,也早已经过了孟家庄,正缓缓行进在开往龙口镇方向路途上,他们所担负的却是诱敌的任务。
此时,正在依照原定计策慌忙退回孟家庄,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显得有些零乱的诱敌闯军步卒。
据探马回报,李过得知官军已然中计,正向孟家庄急急追来,他顿时便放下心来,多日谋划,显然已到了快要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他传令,各队骑兵都退到密林的另一侧,并让八千轻骑赶快下马,都坐到地上歇息备战,将战马也拴在树上,再喂食些许豆料,免得待会对战官军发挥不出战马的脚力。
李过在驻地上巡视了一遍,他注意到军士们都在静待着即将到来的厮杀,一个个显得精力充沛,士气很高。
而最为使他满意的却是,他的部下军卒们竟无一人胆敢随便交谈,也无人敢于窃窃私语,整个驻地显得十分安静。
李过听着树上传来轻盈的鸟叫声音,当深秋的微风吹过,树上的枝叶儿也在“沙沙”作响,此外便是战马啃食荒草的轻微咀嚼声。
他走到一棵大树下面,这里坐着歇息的士兵更多,却也是没有一人出声,倒是有一只啄木鸟,爪儿正抓在粗树干上,用尾巴支撑着身子,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啄着,发出类似小鼓的“咚咚”声。
一个骑兵嘴里咬着一根干草,正在仰头看着那啄木鸟,李过对于自己营中这些骑兵们的表现,十分满意,着实在心中感到高兴。
他对随在身边的佟守山说道:“这才是个兵该有的样子。”
佟守山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此刻,他也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轻声赞道:“虎爷练的兵,还有啥说的!”
李过笑笑,道:“练兵就应该练成这个样子,令行禁止,进退由心,全随主将军令而动。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做到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佟守山脸上全是笑意,但心中也确实惊叹不已:这些原本的溃兵、老贼,还有一些猎户、马户,甚至有些更是种庄稼地的泥腿子。
可一旦到了闯营,这也才只半年光景,便已然练出了一支强军的雏形,就闯军今日在令行禁止上的表现,恐怕众多的大明边军,都望尘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