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又接口道:“孙传庭一事,暂且不议。朕且问你,此番进兵河南剿贼,究竟有几分把握,可以剿除流贼,你实话告朕。”
张诚此时已然遵旨起身,但还未回到座位上,他躬身行礼回奏:“回陛下,臣敢保开封无失,然流贼奸猾,又居无定所,来去如风,其能在十余载间,窜扰数省之地,非旦夕可以剿除。
惟有先凭开封坚城,挫其锐气,尽力剪除其老营顽贼,再增强畿南、山东、山西、南直、湖广、川陕等地关防,设法困贼于豫,徐徐图之。”
崇祯皇帝闻言后,眼神登时便暗淡了下来,他在内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奢望,被张诚的无情庝击打得粉碎一地。
不过,他也知道张诚所言句句都是实情,就算此番进兵豫省剿贼一切顺利,凭借开封城高墙厚成功击败闯贼,但也确实不能将之一举剿除。
“永宁伯之言,确为谋国之语。”
崇祯皇帝叹息了一声,轻轻说道:“是朕……奢求啦……”
见皇上不再问询,陈新甲与张诚二人乖乖坐在椅子上,不敢稍动,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候,张诚坐的稳若泰山,陈新甲就苦了,他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屁股坐实在椅子上。
良久后,崇祯皇帝才回过神来,淡淡说道:“跪恩吧,朕乏啦!”
…………
“张诚,适才你真是太冒失啦。”
二人才出宫门,陈新甲就迫不及待地数落起张诚来:“我观你以往行事,非是莽撞之人,怎今日忽地就鲁莽起来?”
他见张诚并不接言,便继续数落:“忠忱啊,君前乱言的后果,你又不是不知,为了一个孙传庭,怎就如此多言?
若是因此惹得皇上龙颜不悦,岂止是你一人遭殃,更会祸及亲族,就连我都会受你牵连,今后可要注意,切勿再君前胡言,引祸累人啦。”
“本兵对忠忱的关爱之心切切,所言亦尽是道理所在,张诚今日确有一些鲁莽。”
张诚面色略有些阴冷,但却是语气和缓地接着又道:“孙白谷非同于旁的酒囊饭袋,对付流贼,他是有真本事的,本兵总不会忘了‘潼关源’一战吧。
再者而言,张诚既忠心为国,自是甘愿受皇上责罚,更一人做事一人当,又岂会因此而累及本兵,还请本兵安心莫怪。”
陈新甲又怎会听不出张诚话语中隐藏的那一丝不耐烦,他不由为之一愣,却见张诚并不停步,竟在他身前缓缓行过。
满脸惊异,满面怒容,却又不敢在此地发作,兵部尚书陈新甲毕竟也是久经官场历练,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不就地发作,而是快步追了上去。
“永宁伯,何事如此急切,竟行如踏云一般。”
“啊!”
张诚闻言立即驻足不前,一副恍若初醒似的神态,凝望着陈新甲,片刻后,才一脸歉然地抱拳道:“张诚一心想着援豫之事,竟不知何时越过本兵,还请恕罪恕罪!”
陈新甲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嘴:“小畜生,觉得翅膀硬了,想要单飞吗?”
不过,以他的城府,这番话只会深藏在心中,绝不会浮现于表面,只见陈新甲满脸堆笑说道:“唉。永宁伯哪里话,其实方恒也知孙白谷晓兵事,善谋略,又有御下之能,曾几次在皇上跟前举荐他。
怎奈何,皇上对他仍是耿耿,不愿在此时启用!”
他与张诚并肩而行,接着又道:“不过,我观皇上神态,今日虽因永宁伯极力保荐孙白谷,而有所斥责,然却并非真怒,或许过不得几日,孙白谷便会出掌山西军事,此皆永宁伯之功啊。”
陈新甲的言语间,虽也表露出自己同样有心拉孙传庭一把,但此番这事若是成了,那其功劳也尽归张诚一人所有。
他这种给张诚拉仇恨的想法,已经十分明显了……
孙传庭确确实实能耐不小,以现在的大明来看,或许除了辽东督师洪承畴之外,就要数他孙白谷算是一个难得的知兵之人,且又很有威严,能够御下。
不过,就他孙传庭的那个犟脾气,即使今日得到崇祯皇帝信任,能够复出再起,然说不得哪天又会惹得皇上不高兴,罢官免职还在其次,没准更会牵连保举之人。
陈新甲的几番夸赞之言,或许会哄得目光短浅之人,沾沾自喜,甚至还会四处夸耀自己之能,以此博得更多关注,获取更大的风光。
然永宁伯张诚何许人也,他站在如今这般高度,所拥有的见识早已非当年,且其志向也不是在乎自己的面子,他要的是里子。
陈新甲这点小心思,小把戏,又如何瞒得过张诚的法眼呢?
不过,现在还远未到与陈新甲翻脸的时候,虽然在记忆中依稀记得,陈新甲最后是被崇祯皇帝给收拾了,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张诚也不大清楚其中的细节所在。
而如今,辽东一战,在锦州城下击败清军鞑子,历史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