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孙儿给您请安”。
“起来吧,快,到祖父身边来,让祖父好好看看。呀!两年不见,宾孙儿瘦了,更精神了!”
一见是范毓宾,范永斗开心极了,年迈的布满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长房范三拔的五个儿子,长子毓馨、次子毓馥、三子毓宾,四子毓覃、五子毓奇,范永斗最喜欢的就是这三孙儿毓宾。
范毓宾打小就聪明,不管什么,一学就会,不仅会经商,书也读得好。范永斗觉得日后光大老范家的,必然是这个三孙儿。他的眼光很毒,几十年后,范毓宾执掌范家,将老范家发展得登峰造极,成了天下第一商,不仅控制了清廷的金融命脉,甚至将触角伸到了广州,和洋人做起了买卖。
“祖父,孙儿给您带了些扬州糕点,江都方酥、扬州方糕、翡翠烧卖、如意酥,还有您最爱吃的千层油糕”,范毓宾献起了宝。
“油糕啊,这东西好吃”,范永斗拈起一块,含在嘴里,又绵又软又甜又嫩。宾孙儿有心了,前些年有个扬州的商贾来府上做客,送了些油糕,他吃完赞不绝口,没想到被宾孙儿记在了心上。这个孙儿没白疼,孝顺啊!
其实油糕这东西虽然好吃,也不过是寻常的民间食品,菱形块,芙蓉色,半透明,糕分六十四层,层层糖油相间,糕面布以红绿丝,赏心悦目,号称千层油糕。
“祖父,孙儿还特意寻了一株千年山参,给您补身子用”。
老范家虽然垄断了东北乌苏里、绥芬等地人参贸易,但是千年山参并不好找。
“宾孙儿费心了,不过祖父生就的贱命,享用不了这么金贵的东西,此次奇孙儿能脱险,全靠郑亲王帮忙,差人给郑王府送去吧。祖父喝点萝卜汤便好,萝卜这东西补气养生”。
范永斗勤俭了一辈子,虽然已是巨富,却舍不得吃、舍不得穷,平时都喝萝卜汤,偶尔用些参须、参渣炖只鸡,便算是大补了。
范毓宾拗不过祖父,也只好作罢。
范永斗年纪大了,想培养接班人,儿子范三拔守成有余,开拓不足,范家未来的希望就在这三孙儿毓宾身上了。
他想考考孙子,“孙儿可知吾辈商贾之家,长盛不衰的秘诀是什么?”
“精打细算、勤俭持家?”摇头。
“诚实守信、吃苦耐劳?”摇头。
“薄利多销、厚积薄发?”摇头。
连说十几个,范永斗皆摇头。范毓宾不依,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居然撒起娇来,“祖父,到底是什么?您说嘛”。
“好,好,祖父告诉汝,汝一定要牢记在心”,范永斗最受不了小孙子撒娇,将生意经和盘托出。
“汝记住了,咱们这些商人,至低至贱之极,不过是贵人们养的狗,所以利润一定要三七开。赚十两银子,要给贵人们送七两,自己只能留三两,如此方能长盛不衰。反之,若自己留七两,只给贵人们送三两,那大祸可就立至矣!”…
范毓宾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祖父这话听起来粗俗,却是至理名言,道尽了为商的不易和艰辛。
“祖父放心,孙儿一定牢记在心!”
他确实牢记在心,也是这么做的。历史上,康熙帝亲征准噶尔,他自请用官价三分之一的价格替清军运粮,为清廷节省费用六百余万两。这笔生意,老范家不仅没赚钱,反而倒贴了两百万两银子。但是贴钱表忠心,很有效果。康熙帝龙颜大悦,不仅把西北各部落的贸易权交给了范家,还让范家承担了从日本贩运洋铜铸钱的业务,成为了天下第一商。
可惜,到了乾隆年间,介休范氏的后人,忘记了范老爷子的教诲,赚了银子,自己留七分,只给贵人送三分,引起乾隆帝不满,一道圣旨抄了家。
“嗯,宾孙儿回扬州,打算怎么对付那些安徽人?”
“祖父,现在粤盐走私猖獗,朝廷丢了湖广、江西,给官府的孝敬又高,食盐生意并不好做。孙儿估摸着那些徽商手里的存银不多了。回扬州后,打算压价。哪怕不赚钱,也要打垮那些安徽佬。挤垮他们后,两淮盐市全是咱们的”。
“嗯,咱们晋商的实力远超徽商,宾孙儿想打价格战,倒是可以。只是要切记,晋陕不分家。要打价格战,一定要拉拢那些陕西商人一起打”,范永斗提点道。
“多谢祖父教诲,孙儿记下了”。
夜市千灯照碧云,
高楼红袖客纷纷。
如今不似时平日,
犹自笙歌彻晓闻。
这首诗描述的是扬州的繁华。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尽管经历了扬州十日的摧残,随着盐业的发展,这座城又很快恢复了元气。
扬州府属于江南承宣布政使司,清朝入关后,于顺治二年1645年废除了南京的国都地位,改南直隶为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康熙初年,改承宣布政使司为行省。江南省可不得了,赋税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一。主要是因为扬州的盐税。
淮盐产量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