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州城外官道旁的驿站处,偃州知府带着一众官员毕恭毕敬地迎接那位红袍上绣着一只大雁的钦差,钦差背后还站着几名身穿飞鱼服的挎刀大汉。
“下官恭迎钦差大人!没想到朝里居然会派刘大人这样的长者前来,实在是令下官诚惶诚恐......”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直接带本官去府衙,本官要的县志和典籍都预备好了吗?”
被唤作“刘大人”的钦差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偃州知府的阿谀奉承,他从一个进士一步步爬到今天的地位,这种奉承话不知听了多少、也不知说了多少,如今早就听得恶心了,有空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话说首辅大人真是糊涂了,什么线索也不给,“偃州那里貌似发生了什么、你去查一查”,这种屁话也能当作是查案的依据吗?
地方上哪年不发生点狗屁倒灶的破事,别闹大就行了,真要查起来、大家都是一屁股屎。
还像模像样地给他配了队锦衣卫,锦衣卫是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吗?吓唬吓唬那些不懂事儿的平头百姓还行,现在哪个京官还怕这群失了主人的野狗?
符节也不给、圣旨也不发,他这还查个球的查?大明地方上官官相护、欺上瞒下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本地豪强和官僚要是想合力掩盖些什么,他一个毫无根基与助力的钦差能查出点东西才是咄咄怪事。
算了,随便把偃州各地的县志、典籍翻一遍就回去吧,然后找个像模像样的罪名按在白莲教或者倭寇身上就回京交差。
偃州知府连连点头,京里来的钦差巡查可不是什么小事,他不敢怠慢、早就把刘大人需要的所有东西都给预备好了,所有县志和典籍他都带人仔细核对过,这位钦差就是把书皮翻烂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预备好了、预备好了,不知您接下来准备住在那里?”
“府衙里腾块僻静处给本官就好,不要过于声张......那是何人?”
“刘大人”正云淡风轻地给下属安排任务,忽地皱了眉头指向前方。
众人顺着刘大人指的方向看去,一名黑袍黑甲、带着斗笠的骑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他完全无视了道路旁的差役和官兵、直勾勾地盯着刘大人看,道路旁的官兵以为他是刘大人从京里带来的随从也不敢阻拦,居然就放任他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一旁的偃州知府拿不准这骑士的身份不敢开口,刘大人却是底气十足,这小小的偃州府还能冒出什么强龙来?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呵斥,那名黑甲黑袍的骑士便毫不客气地径自开口质问。
“你就是右佥督御史刘仁泽?”
“是本官没错,你又是谁?”
被眼前的骑士一口道出真名和官职、刘仁泽不由哑了片刻,自己这一路上都是轻装简行,除了偃州知府等相关官员、其余官员都没有收到朝廷的批文。
他的行踪和任务都受到了严格的保密,张居正本就是百官之首、权倾朝野,在得到太后和冯保的力挺后手里的权力越发恐怖,他想对这么一件小事保密简直轻而易举。
事实上,朝廷官员和锦衣卫的确对他的行踪和任务做了良好的保密工作,但张居正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经手的每一封奏折在加印之前都会在朱厚煜的案头停留一天。
太后也是一样,除了极少部分秘密决策,只要朱厚煜愿意、他几乎能看到朝廷收到的每一封题本。
与寻常意义上的傀儡皇帝不同,太后不仅不忌惮朱厚煜、还对他抱以极大的期望和疼爱,恨不得他明天就加冠、亲政、纳妃、生子,最好后天朱厚煜的太子就能成年,唯一一次强硬干涉朝政是把“质疑”朱厚煜天子地位的高拱赶回老家种田。
每周一三五张居正来给朱厚煜讲课,二四六太后来监督朱厚煜学习朝政,至于周日?太后贴心地安排了一大批勋贵和宗室子弟给朱厚煜当随从,周日就和他们交流感情。
朱厚煜虽然对这样的生活极为厌烦、却也知道他们是真心为自己好,实在对太后和张居正升不起半分敌意,只好尽己所能地变成他们心目中一个完美的皇帝。
戴着斗笠、浑身黑袍的骑士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答话,径直把手里的包裹抛向刘仁泽。
刘仁泽被吓得一个垫步缩到了偃州知府和一众官员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其实是个武林高手,刘仁泽的侍卫和锦衣卫们也如临大敌地围了上去。
怨不得他们小题大作,白莲教的势力近年来吹气球般地疯狂扩张,前几年甚至招揽了一大批武林豪杰,针对官员的刺杀越发嚣张,说不定就有人想搞个大新闻。
“这是张大人让你来查的东西,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该让你查到的东西会一个不落地浮出水面,不要想着替某人遮盖或是拖延时间,能拿到这东西的不止你一个。”
黑甲骑士说完这番话就转身策马离去,官道旁的明军首领看了看刘仁泽,刘仁泽没有给他们任何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