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军议所说那样,要大张拳脚,反而是有些见势不妙就会聚兵固守的打算。
宇喜多直家看到外人都离开了,这才开口说道:“情势大为不妙,虽然美作国方面还没有确切消息,可既然松田氏敢大举发兵,恐怕美作国方面已经支撑不住。”
长船贞亲几人点头,这本就是明摆的事情,连续两年颗粒无收,美作国豪族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称得坚韧二字。
宇喜多直家忧虑不已,继续说道:“先前我几次试探,中山信正都不言不语,非但没有跳出来搅局,反而俯首帖耳,可有人能说说这是为什么?”
长船贞亲心思缜密,听了这话,略微一思量便开口答道:“事出反常必有异,或许尼子军很快就会南下,所以高天神城才会急不可耐地催促我等出兵,以来分散压力。”
宇喜多直家说道:“不错,这个猜测多半不会有假。既然咱们能够猜测的出来,想必其他豪族中也不乏能人,就算不去猜测,也肯定有人会去告诉他们。”
“你们设身处地的好好想想,这备中国内各郡的土地早就有主,豪族阡陌相连,佃户无立锥之地。本家先前扫平诸多武士叛党,没收了那么多的田亩,不知有多少是国人众族中所有,你说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会如何去做?”
“要换做是我,定然得趁机落井下石。”户川通安这些天来奉命行走郡内,明察暗访之下,对备中国内的风土多有了解,稍微一想便清楚了宇喜多直家的意思:“主公所言不差,这备中国内本就是豪右势盛,当初细川氏都拿这些个土豪没有法子,尼子家鼎盛之际,能将版图扩张至播磨国,却拿近处的备中国都没有奈何分毫,可见这些豪族的势力,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如今屈从本家,不过是畏惧破家灭门的手段。”
“要我来说,三村、石川、庄氏三家为首恶,余下山县、里见、清水等一众土豪也能称得凶顽,万一尼子家得势,很难说会有何动作。”户川通安虽然做了石川久智的女婿,但说起话来却丝毫不做袒护,开口就将岳丈列为首恶之一,言下之意再问是否要想办法打压。
宇喜多直家见他言之凿凿,仔细思量起来,心中有了定计,说道:“本家派遣武士任为庄官,厘清田地,又追缴历年拖欠贡赋,这些豪族国人众只怕吃了你我的心都有,不过郡内的寻常百姓都得了些许好处,对这些强横豪族本就有怨愤,他们鼓动的话语无人理会而已。”
“这次出兵讨伐松田元辉,国中空虚,本家将士的妻小辎重都在这郡内,刀匠、利胜你们两人责任重大。”说到这里,宇喜多直家还特意看了冈家利一眼。
冈家利听到这番话,虽然心里明白了宇喜多直家的用意,但还是希冀随同出阵,便问道:“俺并非不懂得留守之重,只是马场职家、粟井晴正、稻富祐通几个都可以留下来,为何偏偏留我。”心里对于留城守备,还是不愿的,他自认又不懂得处理政务,待在备中国内也没用。
宇喜多直家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本家配下兵马大半都是美作国人,这些都是些客军,好些连亲属都没有,全都是厮杀恶党。马场职家已经隐然是他们的縂领,又是浮田国定的旧臣,若是将这些人留下,万一后方出现异动,他和中山信正勾结起来,我们到时候连条后路都没有。”
“我既然认为这些豪族或有异动,那自然要留下人手防备,你我虽是备前国人,但现在备中三郡才是儿玉党的根本。只要这三郡不丢,真的被南下尼子家打得大败,仍旧可以据地自守。若是这东三郡丢了,就算能击退尼子军,恐怕这西国两道也再无咱们的容身之处,浦宗景遣几骑追兵,就能将你我几人逼死在荒郊野岭。”
说道最后,宇喜多直家的声音已经越发低微,只是语气凝重之极,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神,已经变得阴冷至极:“反过来,只要能挺过尼子军的围攻,浦家当然遭受重创,家祖遗仇可报,旧愿可全。你我四人同生共死,富贵自不会相忘。”
祖父宇喜多能家当年的老路,他可不想再走一遭,虽然没有名言,但儿玉党三将的脸也都是杀气腾腾,听到宇喜多直家决心以下克的打算,心里都是一阵狂跳。
虽然宇喜多直家不满三十许岁,但能在这乱世中凭借一己之力,成为西国有数的豪强名主,麾下万军势对他且敬且畏,胸中实有山川之险,再进一步将浦家吞并以后,这天下大名当在多出宇喜多一家。
他们三人贫贱之交,攀附追随十余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户川通安想起困病而死的父亲,不禁有些哽咽,跪下答道:“我等三人本系宇喜多氏旧臣,能辅佐主公光复家业已是天大幸事,请主公放心,我等定然将备中国严加看管,不让心思叵测之徒有任何可趁之机,纵有万死之险,也不敢有半点差池。”说到这里,连连叩首,在地砰砰作响。
宇喜多直家扶起户川通安,额头已是乌青一片,笑道:“倒不是要一点乱子不出,其实出一些乱子反而要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