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需要孙秀荣主动出动,敌人已经率先发动了。
至德元年756年,初冬。
回鹘人以大汗亲弟、东部叶护移地健为主帅,率领三万大军沿着通往白道呼和浩特以北的参天可汗道路的驿道前进,其中移地健八千常备军全出,叶护这里出了一万人,由岳敦统领,加上药勿葛、葛萨部、胡啜葛三部一万两千人,共计三万人,对外宣称十万人。
在叶护出发后,在外九姓各部征募的另外三万人也开始向回鹘王庭汇聚,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最迟在十日后一起出发。
乌德鞬山沸腾了,这是突厥汗国之后漠北的第一次大规模出兵,显然是要做一件大事的。
移地健出动大约三日后,正在白道上游奕的碎叶军侦骑发现了这一踪迹。
没多久,漠北诸部隐隐约约都知晓了。
室韦人、靺鞨人、拔野古人、骨利干人、唐人、契丹人、渤海人都在翘首以盼,就连水深火热之中的安禄山也起了莫名的期待。
长安、太原、南阳三大前线剑拔弩张的局面也隐隐有了缓解的迹象,似乎都在等着这场本来与中原毫不相关大战的结果。
中受降城。
身材高大的李嗣业有些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深知碎叶军底细的他知道,若是唐军、回鹘军联手,由孙秀荣亲自坐镇的怀朔镇碎叶军必定大败,届时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西域的碎叶军也会土崩瓦解。
不过,在眼下这个局面,就算碎叶军瓦解了,大唐还能像以前那样经营西域吗?
与漠北那位同样身材雄伟的药勿葛.帝德不同,李嗣业长着满脸浓密还略带卷曲的络腮胡子,胡须根根粗大,无须梳理就自然向外张开,乍一看,妥妥的“怒发”,让本就不怒自威的李嗣业显得更加威猛。
与李嗣业不同,坐在下面另外几人,段秀实显得温文尔雅,李晟却英姿勃发,倒是年过五十的安重璋与年仅二十的浑瑊与其有些相似,都是妥妥的武夫模样。
至于悉诺逻,虽然一身唐人装扮,但长相明显还是藏人模样,面庞瘦削,眼眶深陷,鹰钩鼻。
听完马燧的汇报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浑瑊也罕见地抑制住了拍案而起的冲动。
与李嗣业一样,段秀实也是心潮澎湃。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大郎不比安禄山,眼下安禄山虽然依旧强大,不过从河北南下的兵马并不多,又被分隔在好几个地方,若不是幽州兵的战力着实强大,大唐早就胜了”
“但碎叶军完全不同,据说眼下大郎境内竟有五十个营头之多,十余万大军,只消出动一半大唐就危矣,碎叶军全系于大郎一身,只要大郎不在了,其必定瓦解......”
李晟虽然没有与孙秀荣打过照面,不过他倒是拎得清,“眼下千万莫要再生枝节了,大唐的首要任务是消灭叛军,收复两京以及河北,若是再分散精力在漠北,叛军必定再次做大”
想到这里,他呼地站了起来。
“御史大夫,陛下是让我等在中受降城加强防御的,并非要北上作战,你我两部都是整个朔方境内不多的精锐,若是折损在这里,并非大唐之福!”
这话就有些直接了,不过他是宗室之后,说出来倒是恰如其分,如今在唐军里,若是没有威望,想要压服手下那些个骄兵悍将千难万难,连李光弼这样的朔方宿将都做不到,何况区区李嗣业?
李嗣业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对着马燧说道:“马郎此去见过孙秀荣,其神态如何?”
马燧想了想,说道:“似有胸有成竹之意,不过终究有一份不安遮掩不过去”
“哦?”,李嗣业顿时来了兴趣。
“节度使,这是职部猜度的,彼等虽然携带了大量的车辆,不过已经在怀朔镇蹉跎了近两个月,万余大军,动辄需要大量的粮草消耗,彼等在此地驻扎了许久,显然是有大的谋划的,但无论如何他的粮草不多,也该行动了”
“粮草,就是他不安的来由?”
“还不止,眼下距离他担任霫部大都督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孩童也已经长大成人,漠北早就大变模样,他率领大军孤军深入,纵使还有心向他的部落,但肯定不多了,深处异域,又有断粮之虞,岂有不揪心的”
“怀朔镇是一个关键地方,此地距离北庭、霫部都不太远,可以就近补充粮草,若是一步到了幽州北部的大草原,若是回鹘人抑或我大唐将阴山北部的通道切断,其必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几人中,李晟长期以都虞侯兼游奕使的身份在陇右与吐蕃人作战,经验最为丰富,他一下就听出了马燧的言外之意。
“马郎”,他也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孙秀荣还有后手?”
马燧点点头,“在当今世上,能够在冬季长时间作战者并不多,而碎叶军显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