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钟山二县的百姓已经被征发了起来,开到淮水岸边,伐木立栅、造浮桥。
他们要自带干粮、酱菜,干这个重体力活。
但申、光数易其手,百姓穷困,粮食多有不足,一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有人干着干着就昏过去了,死活不知。
没办法,只能散了一部分从蔡州人那里“借”来的粮食,先让这些百姓吃饱再说。
今年南方这场仗,打到现在,战场上各部表现都不错,但后勤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是折、赵等人忽视地方建设的锅,但或许他们也没那个精力搞建设,因为梁人不给他们机会。
西线的赵匡凝、折宗本发起了反击。
赵攻三鸦镇,被击退,差点连鲁阳关都没守住。
折宗本倒是打得不错,小有斩获,牢牢地拖住了丁会,不过在丁某人下定决心反扑回来后,他又被击退了。
林林总总的消息不断通过驿站系统传递到淠水西岸,由陈诚批注之后,又交到邵树德手上。
邵大帅对西线战场的表现还算满意,能拖住敌人就是胜利。丁会在汝州那么久,估计早就满心烦躁了,折宗本这人老而弥坚,经验丰富,你全力进攻吧,他守得滴水不漏你假装撤退,诱其深入,他眼光又挺毒辣,知道你是真退还是假退你真走吧,他扑上来了。
而且,交手两年多,威胜军是真的在不断成长。
从以折家军、襄阳降兵混编的所谓乌合之众,一步步厮杀,经历了战火锤炼,全军两万人是越来越老练。再有个两年时间的战场锻炼,估计就是一支劲旅了。
比起汝州、淮水战场,现在邵树德最关心的还是北线。可惜契苾璋深入敌境,很难再往外传消息了。
但不管怎样,战争还得继续,希望契苾璋能够充分调动梁人兵力,打乱他们的部署,给自己来个惊喜吧。
淠水东岸已经出现了三三两两的梁人游骑,郑勇如临大敌,严加戒备,防止梁人偷渡。
寿州刺史朱景赶来了淠水大营,面见邵树德。
“朱大郎这是想通了?”绿荫拥翠旳小庙面前,邵树德在古树下摆上了桌子,悠闲地品着霍山黄芽。
今年的天气有些怪,已是三月春光明媚的时节,结果又从北方吹来了呼啸的冷风,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这是新老气候周期交替时产生的异状,邵树德心里有数。
“夏王乃真英雄,某愿为大王前驱。”朱景的腰弯得很低,不敢直视邵树德。
“坐下吧。”邵树德温和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好奇地问道:“听闻朱大郎在霍山游山玩水,淡薄名利,怎地又来见我?”
邵树德这话问得不客气,换一种说法就是“何前倨而后恭也”?
但他这个身份地位,有资格这么摆谱,朱景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仆有昔年结识之死友,刚从汴州回来,转述了一些汴州的情况。”
“死友”,可以理解为死党,过命的交情。比如蔡州人柴再用与孙儒军中某小校结为死友,此人被告发要造反,孙儒将柴再用一并抓了,柴再用曰:“与彼结死友,反则同反耳。公诛之,复何问焉。”
“说来听听。”邵树德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朱景坦然坐下。
既已定下投靠之决心,他也不再扭扭捏捏了。夏王给的刺史,接着便是,大不了一死报之。
“死友星夜至霍山,言夏人凶猛,有数千马兵渡河南下,穿州过县,四处袭扰,破灵昌,趋白马,梁人不能制。”朱景说道:“仆不解,全忠有胜兵数十万,缘何连几千马兵都不能制?复问之,言夏人重兵压境,全忠兵力不敷使用,左支右绌,汴、郑、滑、宋、曹、亳诸州已无兵可用。仆细思之,全忠这般下去,定然疲于奔命,早晚败亡,故来投之。”
“灵昌、白马”邵树德的脑海中已经自动映出了地图。
看这活动方向,是奔着朱瑄的地盘去了。应该是在拉开距离,充分调动梁军各部,再寻找机会。
有点李存勖奇袭灭梁的味道了!
923年之前,李存勖虽然数次击败后梁军队,但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双方夹黄河对峙,河东实力消耗严重,已经吃下的魏博又被后梁军队攻占大半。
923年,梁末帝朱友贞派大将段凝等人四路出击,兵锋直指晋阳,打着灭掉河东的主意。李存勖知道继续耗下去多半没好下场,于是与妻子泣别,冒险赌一把了,成就成,不成就死。于是开启了绕道空虚的郓州,奇袭汴州的主意,并一举成功。
邵树德不敢想象契苾璋能够攻下汴州。
朱全忠不是朱友贞,此时他也未擅杀老将,宣武集团还没开始走下坡路,但借此在河南腹地纵横驰骋,打击朱全忠的威望,寻机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应该还是可以的。
而且,似乎已经取得了第一个“战果”:朱景意外得知飞龙军突入滑州,梁军手足无措之后,果断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