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举起长牌,乔一琦坐在马扎上,微微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
一杆一丈二尺的监军大旗在城头缓缓升起,迎着满城烽火,猎猎飘扬。
两支重箭嗖的射来,射在长牌上,发出一阵嗡嗡声。
乔一琦眼也不睁,骂道:
“狗鞑子,敢暗箭伤人!”
开原城内兵力不到五千,五千人分守四门,摊下来极为稀薄。
黄台吉抵达开原后,敏锐感觉到城内兵力不足,于是立即改变之前制定的围三阙一的攻城策略。
下令将人马分为四路,四路兵力没有偏重,换句话说,黄台吉要让开原四门承担同样的进攻压力。
茅元仪没有刘招孙冲锋陷阵的经验,不敢轻易出城浪战。
为了加强城门守御,他们下令将部署在开原外围战兵撤回来,只留下少量夜不收。
由于无法判断对手的主攻方向,他们只能将五千名战兵均匀分布在四门。这样以来,兵力不足的缺点便被更加凸显。
正白旗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便逼近到护城河前。
在城头守军的注视下,几千名包衣阿哈从容不迫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接着,上万甲兵渡过护城河,开始攻打主城。
如果让阿敏知道正白旗如此轻松攻到了城下,他可能被气死。
半年前,还是镶蓝旗旗主的阿敏,率镶蓝旗主力攻打开原北门,仅仅在护城河前,镶蓝旗就死了两千多个包衣。
开原周边的树木,被刘招孙下令砍伐一空,正白旗想要制造攻城的云梯和盾车,就必须跑到十多里外的山林砍伐树木。
黄台吉虽想尽快占领开原,但却不会让真夷甲兵蚁附攻城,守城明军悍不畏死,蚁附攻打这样的坚城,正白旗估计要全部死光。
于是他下令让随军包衣连夜砍伐树木,制造盾车云梯等攻城器械。
由于工程量太大,一夜之间,便累死了两百多个包衣。
乔一琦、袁崇焕、分别坐镇北门和南门,东西两门由两个新兵营千总负责。
上次修筑的工事被后金军破坏殆尽,守军又构筑了新的防线。
壕沟、胸墙、铁蒺藜、鹿脚。
眼下,壕沟已被包衣用沙土填平,由于明军没有出城野战,只是在远处放箭,填壕的包衣才死了一百多个人。
包衣阿哈完成任务后,超过十个牛录(一牛录300人)的正白旗甲兵发动进攻。
他们边走边将壕沟后面的据马鹿脚推倒,好让盾车和云梯车跟上来攻城。
壕沟据马鹿脚后面,是一道两尺多高的胸墙,胸墙后是火铳兵和长枪兵。
这是最后的防线,若是失守,建奴的盾车便可以直抵城下,以正白旗的这样的攻势,几十架云梯车一拥而上,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攻下北门。
双方最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始。
一百名手持新式燧发枪的火铳手快步来到胸墙前,从垛口处将燧发枪伸出去,瞄准那些正在推倒据马的建奴,猛地扣动扳机。
一阵爆响声,胸墙上空腾起大团大团的白烟。
八十步外,立即倒下二三十名甲兵。
他们的锁子甲被铅弹击碎,铅弹深入肌肉,发出恐怖的血肉破碎声。
被击中的甲兵倒在地上痛苦嚎叫,一些人捂着露出来的肠子,试图将它们塞回到肚子里去。
周围甲兵见此情况,举起盾牌护在身前,一个牛录额真大声喊道:
“弓手轻箭抛射,甲兵抵近用重箭直射,杀光他们!”
从占领抚顺清河到萨尔浒大胜,后金八旗所向披靡,屡次击败明军,当然,这里的明军不包括刘招孙所部明军。
尽管有浑江开原两次挫败,不过八旗内部普遍认为,两次都是因为阿敏无能,不懂用兵,这才给了刘招孙可乘之机。
阿敏已经成了个笑话,正白旗的勇士当然不会重蹈镶蓝旗覆辙。
牛录额真知道,明军火铳打的慢,一轮打完后要等很久才会继续击发,这段时间足够勇士们射出好几波弓箭。
等盾车和佛朗机炮推过来,对准土墙猛轰,杀光土墙后面的明军火铳手和长枪兵,开原城就攻下来了。
想到待会儿进城砍杀明军、抢夺汉女的画面,牛录额真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扬起重刀,大吼一声,朝壕沟前的一根拒马狠命劈去。
这时,土墙后又是一阵爆响,冲在最前面的一排甲兵齐齐倒下,五十步内,盾牌和锁子甲挡不住燧发枪攻击,这些冒进的后金勇士,再次用生命诠释了热武器取代冷兵器的意义。
“不要停!他们只能射两轮!”
遭受两轮打击并没有影响正白旗的士气,反而激起了这些女真人的杀心。
“冲到土墙边,砍死他们!”
牛录额真话刚落音,土墙后面再次火铳齐鸣,十几个精锐甲兵惨叫着倒在拒马边,受伤的甲兵被拒马拦住,一时竟然不能逃走,成了火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