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感到这瓶子的邪性。
他低下头,不敢看后金汗。
不知是不是因为镇魂瓶在起作用,佟养性觉得大汗的声音变得更加雄浑有力。
“朕不让正红旗镶白旗调兵,就是让他们全力攻打浙兵,尽快灭掉浙兵,不给刘招孙任何翻盘的可能!”
“朕这里,还有正蓝旗一万人马,两黄旗剩余一万甲兵。刘招孙自作聪明,绕了个大圈子,从开原跑到铁岭,又来攻打沈阳,自以为瞒天过海,想和朕一决高低。”
“那,朕便成全他,给黄台吉和莽古尔泰报仇!给你兄长报仇!”
努尔哈赤抬头望向北岸,明军骑兵的火把已经消失不见,刘招孙的骑兵停止攻击,接受了他们失败的宿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
困扰大汗多年的嗡嗡声终于消失不见,破脸少年的魂魄也化作一缕青烟,被缓缓收入镇魂瓶中。
“刘招孙,你也一样,朕要让你和这少年一样,被凌迟处死,还要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佟养性呆呆望着大汗,看着他一个人将镇魂瓶打开,又把它盖上,不知自言自语在说什么。
~~~~~~
刘招孙回头望了眼北方,北方离他很远。
左臂传来剧烈疼痛,若非锁子甲挡住,他这只手怕已被长斧斩断。
他们在浮桥上和后金兵冲杀半个时辰,只为掩护那群要钱不要命的猪队友。
率领一千真夷甲兵冲过浮桥,用长斧劈中刘招孙左臂的牛录额真,此刻正躺在河滩上,微微抖动身子。
刘招孙拔出匕首,给他脖颈补上一刀。
杀死牛录额真后,他疲惫到了极点,坐下休息。
一千五百多残兵,歪歪斜斜靠在河岸上,周围地上黑压压一片后金兵尸体。
李昱辰倒在刘招孙身边,盯着暗夜星空,喃喃道:
“大人,鞑子过河没?”
“没。”
刘招孙记不清他问过多少遍,这次鞑子真的不会过来了。
刚才一番激战,李昱辰腿上伤口崩裂,又流了很多血。
这位辽镇夜不收出身的骑兵营军官,早已不能骑马,甚至走不了路,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刘招孙看惯生死,这一刻,他感到一种难得的解脱。
为别人,也为自己。
死去的人会升天,离开这片灾难深重积重难返的土地。
活着的人呢?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穿越后经历的第几场血战。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生离死别。
李昱辰的呼吸变得微弱,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
刘招孙吃力的用右手取下左侧的椰瓢,摇了摇,还有水。
缓缓伸到李昱辰嘴边,十九岁的辽镇夜不收喝了一小口,水又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李昱辰无神的望向南岸后金大营。
“鞑子不会过来了,骑兵营把他们打怕了,杀了几千个甲兵,河边尸体都堆成山了,你们都是好汉·····”
正蓝旗甲兵的尸体在桥边堆成了小山,对岸不时传来弓弦振响。几匹受伤的战马在河边悲鸣。
刘招孙还在对李昱辰说话,发现他头已歪在了一边。
刘招孙愣了一下,手放在他鼻孔前,早就没了呼吸。
伸手合上死者双眼。
周围还能动的骑兵都朝这边走来,伏在李昱辰身上,大声呼喊着营官的名字。
拂晓的辽东平原充满生机,荒野上遍布秋虫的鸣叫。几点繁星挂在天际。
援军还是没有到来。
不论是林丹汗还是战兵营。
或许,战兵被回援的后金兵包围,再也赶不到浑河。
他眼圈微红。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
他想照亮这片黑夜,最后发现,自己只是那划过夜空的一点,就像昨夜那场焰火。
只是,金虞姬在哪里?
浑河河水静静流淌,静默无言。
脚下是破碎的铠甲和断裂的兵器。
白杆兵和巴牙剌尸体遍布整个河岸。
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味道。
刘招孙对战场的气息早已经习惯,刚穿越来时,闻到就是这种味道。
不知坐了多久,他感到一阵饥饿,才想起从昨日正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大声喊道:
“金虞姬,给·····”
金虞姬不在了。
这个照料他饮食起居,陪他征战四方,甚至愿意为他挡箭的异族少女。在临死之前,还想着要保护他。
现在,他连她一块骨头都找不到。
现在,和半年前的那个神秘夜晚一样。
她从浑江走来,红拂夜奔。
她往浑河走去,尸骨无存。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何其可笑,何其自私,一直没珍惜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