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与马云禄并肩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刘协与南阳的官吏、封君们交谈,只言片语间便解决了南阳这个痼疾,不由得轻声笑道:
“天子宝刀在手,再硬的骨头也不在话下了。”
马云禄不屑地一笑。“这些人都是软骨头,何必宝刀。”她想了想,又说:“想当年诸将绘图云台,何等威风,谁会想到他们的子孙竟会如此无能,连振臂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在天之灵,想必会骂人吧。”
唐夫人转头看看马云禄,忍俊不禁。“贵人到底是伴驾久了,这说话的语气与天子一般无二。”
“是……是么?”马云禄有点尴尬。
“仔细说起来,子孙无能的又何止是云台诸将呢。”唐夫人一声叹息,看向刘协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马云禄若有所思,赞同的点点头。
有了孩子之后,她也有了一些以前未曾有,或者不曾重视过的感受。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儿子将来也是要封王的,富贵无忧。然而这富贵又能维持多久,实在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跟着天子巡视冀州,看到那么多宗室的现状,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后代。
她不愿如此,但她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天子身上。
——
刘协下车伊始,就将对度田最抗拒的封君们收拾了,南阳为之震动。
士大夫们虽然有心反对,可是面对杀气腾腾的天子,以及那两万多精锐步骑,没人敢主动跳出来惹事。暗自串联的不少,可是真想明火执仗,与朝廷撕破脸皮的却一個也没有。
一来他们有退路。真要是心向德政,可以迁去渤海,大可不必拼命。
二是有先例在前。冀州人是什么结果,他们都看在眼里。就算起兵也改变不了结果,只会损失更大,到时候都被流放海外。
想来想去,还是忍了,别往刀口上撞。
当然,背地里诅咒几句是免不了的。
相比于士大夫们的诅咒,南阳百姓对度田却是期盼已久。太守府的消息一出,百姓们就沸腾了,黄射原本不佳的名声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天子亲自坐镇,度田全面铺开,进行得非常顺利。
大量的粮食被集中起来,随时可以送往前线。
——
皇后伏寿、贵人荀文倩奉诏,从长安赶到南阳。
马云禄带着一些女骑去迎接,唐夫人闲来无事,也跟着一起去。
她随驾来南阳,就是为了散心的。
比起马云禄,她与王端的夫人张茜相处最为融洽,几乎是一见如故。几句话一聊,就成了好闺蜜。她的骑术进步迅速,也是得益于张茜的鼓励。
张茜对她说,骑马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等你习惯了,会觉得比坐车更舒服。
因为骑马有一种可以操纵的感觉,想快就快,想慢就慢。不像坐车,只能随着车颠簸。
唐夫人深以为然,很快就学会了骑马。
天子知道之后,特别送了她一匹好马,又温顺,又漂亮。
唐夫人爱不释手。
接到伏寿、荀文倩的时候,唐夫人也是骑马。荀文倩一看,就眼前一亮,请示了皇后,也换了马,与唐夫人并肩而行。
马云禄与吕小环聊得起劲,荀文倩与唐夫人有说不完的话,皇后伏寿一人坐车,不免有些寂寞。张茜见状,便陪在一旁,与伏寿说些闲话。
伏寿没见过张茜,但听说她是天子外兄王端的妻子,大感意外,自然的问起了张茜成为女骑的经过。得知女骑中多了不少冀州人,她多少有些感慨。
难怪天子一去冀州就是两年。
冀州不仅是他父母的出生地,民风也更符合他的期望。相比之下,中原人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
荀文倩看看四周,低声说道:“我收到阿翁的家书了。”
唐夫人也没在意,随口问道:“又说些什么?这次天子专程经过洛阳,两人谈得还算投机。”
荀文倩没说话,只是看着唐夫人笑。
唐夫人有些不解,白了荀文倩一眼。
荀文倩咯咯一笑,探身凑到唐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唐夫人听完,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荀文倩。荀文倩点点头,以示不是玩笑。
唐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镇定。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天子的心意,我非常感激,但是……”
“这不是为你,这是为他的皇兄。”荀文倩打断了唐夫人。“兴亡继绝,可是圣人也赞许的仁义之举,没人可以阻拦。”
她顿了顿,又道:“就算有人想拦,也拦不住。天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
唐夫人苦笑着摇摇头。“你阿翁想必就是想拦的人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