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准备。”
高欢冷冰冰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了周围传令兵的心脏。
可再是于心不忍,军令如山却不能不听,传令兵四散飞驰,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喝!”
大盾竖立在最前排,长枪大斧顶在盾墙之,再往后,便是呈三列队形散布的弓箭手。
接到命令,弓箭手们站稳身形,戴好护指,将箭壶竖在地,一支支尾翼雪白的羽箭,密集地插在箭壶中,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为收割人命的毒蛇。
被数倍于己的洛阳民众裹挟推挤着的溃兵,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竖起的盾墙和不可逾越的枪矛森林越来越近,却也无可奈何,后面全是人,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涌动,根本不是个人力量能够控制的。
传令官的令旗狠狠挥下,各部分的弓箭手部队军官接到号令,纷纷大喊:“第一轮弓箭,准备。”
五个呼吸以后,最终的命令传来。
“放!”
以四十五度角对准天穹的弓箭手们瞬间松开弓弦,被抛射出去的箭矢以极为迅捷的速度离开了步弓,在天空中到达最顶点后,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坠落进入溃散的洛阳军民队伍中。
安丰王元延明惊恐地抬起头,高欢部队中升起的箭雨仿佛乌压压的黑云一般,遮蔽了本就不多的阳光,随后像是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嗖~”“嗖~”
“笃~”
手中还没扔掉的木盾,侥幸救了洛阳禁军中一个“敬业”的刀盾手的性命。
而他的同伴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偷懒,为了方便赶路扔掉了圆盾,箭矢瞬间就把他扎成了马蜂窝。
“救我!”
“啊~我的眼睛!”
大片大片的洛阳军民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呼痛哀嚎声不绝于耳。
在数轮箭雨过后,向东奔去的队伍终于止住了脚步,同伴的惨烈伤亡让他们认清了现实,再往东走,是要搭命的。
人群开始不知所措,东也不是,西也不对,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西方的西魏军轻骑集群停下了战马的脚步,“韦”字大纛下,韦孝宽迎风而立,战马打着响鼻,也有些不安地甩了甩鬓毛。
轻抚着胯下的战马,韦孝宽对身边的厍狄干吩咐道:“派五百骑,去前面喊话,至尊有旨——归洛者无罪。”
“是!”
五百轻骑在校尉耿令贵的带领下,前驱三里,靠近了洛阳民众后不住奔驰,大声呼喊。
声音渐渐汇成了巨大的声浪,在二十万洛阳民众的西方回荡。
“至尊有旨——归洛者无罪!”
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这条消息被从西传到东,不知道是谁先迈出了第一步,人群终于开始向西以东,一万西魏军的轻骑也沿着黄河南岸展开,给回归洛阳的军民让开了一条道路。
“高征西,请速速以骑兵驱杀,不可令此众为关西军臂助!”
看着开始向西行进的洛阳军民,高敖曹脸色阴沉,对高欢劝道。
高欢摆了摆手,道:“关西军既然已经追了来,这二十余万洛阳军民便不可能顺利撤回黄河以北了。”
“不过。”高欢话锋一转,道:“让关西军这么轻松可不行,你率骑兵掩杀过去,我率步兵为你掠阵,如今关西军的骑兵都在靠近黄河的位置,战线已经收拢,仓促之间无法展开,我军冲击,定然能胜一场。”
“得令!”
高敖曹闻言大喜,率领亲卫向两翼轻骑发出信号,准备冲杀一番。
高敖曹的长槊高高举起,两翼的轻骑纷纷靠拢而来,汇聚在他的身后,形成了杀气腾宵的骑兵大阵。
铁骑如云,甲光向日,一身银甲的高敖曹在云层投射下的光影中犹如战神下凡一般,率领万轻骑向西攻击。
战马一开始,踏着小碎步慢慢地前行着,紧接着,随着有节奏的抽打,训练有素的并代铁骑开始形成一道北接黄河,南接邙山的铁幕,不可阻挡地向西碾压了过去。
“驾!”
狠狠地抽打着跨下的代北骏马,高敖曹一声长啸,豪气干云。
冰冷的马蹄铁重重地践踏在地面,黄河颤抖,邙山震动。
“韦总管,阵型铺展不开,不如避之?”
杨忠皱着眉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他看来,两军中间还有大量的洛阳军民,完全可以作为肉盾,给西魏军撤退争取时间。
毕竟东魏军身后还有三万步兵,而他们的后援还在二十里之外,一时半会儿是赶不过来的。
韦孝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必。”
见杨忠疑惑不解,韦孝宽复又解释道:“临行前,至尊便授意予我此战如何抉择了。”
“这...”
杨忠有些不可置信,每逢大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谓的锦囊妙计不过是家言,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还是要看主帅随机应变,怎么可能临行前就布置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