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晌午,长安东面春明门,火焰延烧,点燃了小半边城楼,黑烟卷在天空犹如一条黑龙腾空飞舞。
划过阳光的箭矢,自城下飞到墙头,中箭的士兵拖着凄厉的叫喊坠下墙垛,划过的墙面两侧,一架架云梯上,数十上百人疯狂攀爬,站上城墙握刀扑入结阵推来的枪林挥舞开来,斩断枪杆杀得对方东倒西歪,也或半空就被枪林刺入身体钉死。
城外,汹涌攀爬云梯的人海之后,列阵的中军旌旗林立,朱温抚着马鬃立在亲卫拱卫的一段官道边,沐浴这片阳光,望着前方厮杀惨烈的城墙,歇斯底里的呐喊、冲杀的无数人影,只是端了酒水抿过嘴边。
“彦章,你上去。”
放下酒碗,持鞭指着另一个方向,“丁会、庞师古,你二人率骑兵两千,步卒五千去北面设伏,黄巢脱困而出,必寻孟绝海等人,到时与沙陀人的兵马前后夹击!”
马背上,朱温摩挲着粗粝的马鬃,映在眸底的墙头厮杀,已经让他没多少兴致了,那繁华的大城,不过一具空壳。
朝廷的封赏他已经拿到了,往后再没有人再敢说他乃砀山大盗了。
能坐到今日,他知道是谁出力最多,可正因为如此,心里越发有些忌惮,他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望着长安的轮廓,眼中显出一丝纠结。
一个人啊就这么一个人乱了当年纵横天下的义军,稀里糊涂的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眼睛眯了眯,他低声唤道:“朱珍。”
有将领骑马上前拱手。
“末将在。”
“入城后”朱温脸上纠结愈发浓郁,最后语气还是缓了缓,“入城后,将永乐坊一个院落保护起来,让里面那位齐国左相不要随意乱走,待我入城后再说。”
言罢,那名叫朱珍的将领重重抱拳,纵马回阵的同时,一个斥候从长安南面方向快马过来,翻身下马与一个传令官低声说了什么,后者连忙来到中军大旗下将刚刚得来的消息告知马背上的朱温。
“跑了?呵呵,果然不出耿相所言。”
朱温笑了一下,摸着下巴一圈浓密的胡须,侧脸看向身后诸将,“去两人,带上本部兵马只追不杀,除了别让他们走邓州,往哪里赶都行。”
如今事情已定,黄巢兵马终究还是多的,能待在身边的兵卒,战力自然不低,自己这点家底全部砸上去,死伤多少,都会心疼的。
还是让其他各镇节度使兵马一起上去吧,反正自己该拿的都拿了,人要知足,尤其这种节骨眼上。
“黄王就是不知足。”
阳光走在云层,厮杀的战事传开,靠近渭、泾交集的一带,安置流民的盖洪、孟楷等人先后接到消息,起初以为误传,重新让人去打探,然而过得不久,在另一处安置流民的孟绝海带着兵马过来,同行的,还有邓天王驻扎泾河延岸军营的五千骑兵。
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几人领着各自兵马都未说话,陡然发生的战事令人疑窦丛生,那朱温跟随陛下日久,甚至比他们当中一些人的时日还要长,可谓左膀右臂,怎的说反就反了?
几人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了些许警惕。
气氛上的变化来源消息的真假,尤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得不让诸人敏感。
正当盖洪说出心里所想,延绵行进的军队前方,隐约看到传令的骑兵朝这边飞奔,声音传达的模糊,但那令骑挥舞旗语,让孟绝海一勒缰绳驻马喊道:“朱温果然谋反了,派了一支兵马在前方拦截我们!”
“直接杀过去就是。”邓天王挥舞手里那杆大枪,瓮声瓮气地说:“老子早就想会会他麾下那个叫王彦章的小辈,正好过去收拾了,问问那朱大盗为何反叛!”
他话语刚落下片刻,后队有令骑飞奔。
“敌袭,北面!”
长龙似得的军队顿时惊慌,后路也有敌人,说明已入对方埋伏,孟绝海等将大声嘶喊,将命令一层层下达,极力维持秩序。
调动军阵间,邓天王纵马过来,让他们冲去东面突围,寻找陛下,毕竟都曾是义军将领,麾下兵马多少,心里清楚的。
“朱温正攻打春明门,过来伏击的兵马该是不多,老子去拦沙陀人,上回之仇还没报,正好领教那什么狗屁李存孝。”
如此说着,粗汉一夹马腹,口中暴喝:“驾!”飞奔向了原野,呈在官道上的队伍两翼,一支支骑兵纵马跟了上去,林野、一亩亩田地在视野中飞速倒退,迎面的风里,纵马在前的邓天王,视野那头,远远的,一条黑影成呈横线蔓延上来。
“呼嗬”
那是北方蛮夷独有的呐喊,不知多少的沙陀骑兵蔓延过灿烂的天光,飘展的旌旗,有着李字迎风猎猎,卷起的烟尘里,无数翻腾的铁蹄之上,一道道着皮甲、皮袄的身影在奔驰之中,抽箭挽弓指向天空。
“驾!”
邓天王夹紧了大枪,粗犷的嗓门在风里嘶吼:“准备”
身后,以他为箭头的骑兵四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