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谢道韫给王凝之掖了掖被角,瞧得出来,他今日虽然看着还是活泼,但在宫里,也是劳神劳心得很。
伸出手,抚了抚他微微皱起的眉,谢道韫无声笑了笑,也只有这个时候,自己丈夫才会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该发愁的时候,总会发愁的。
只是,自己倒宁愿他白天里发愁,晚上能做个好梦。
可惜,丈夫天生就是那种太阳的一样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温暖,喜悦。
回到桌前,把手臂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雨终于停了。
夜空中,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着,似乎是向自己点头致意,谢道韫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第一次觉得他很有气质,就是在那个满天繁星的夜里。
只是,那时候在小青峰,自己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女,只想着跟他斗气争荣,而丈夫,也似乎要比现在快乐许多。
叹了口气。
时光一去不复返。
谢道韫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赵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敌意。
只是丈夫一说要她来,顿时就生气了,都难以控制。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个原因。
直到丈夫那句话出口。
“她呀,天不怕地不怕,她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手里那杆枪。”
从那一刻,谢道韫才明白,自己这种忧虑是从何而来。
赵天香和徐婉是不同的。
徐婉的性子,就像琴一样,柔和,舒缓,却又有些孤高卓绝。
但最重要的是,琴之高,最终不过是个通透二字,研习越深,越是明白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非人力能及这个道理。
也是因为这一点,徐婉很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会来和自己争什么,她明白自己争不过,也不想于去争,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于是,她在去会稽拜年的时候,才会带来给自己未来孩子的小衣服。
可赵天香,她不是这样的。
自己以前就听丈夫说过她,知道她和丈夫的一些事情,可是从那些事情里,谢道韫只感觉到,这个姑娘,性子的极度偏执和那股子不怕输,看上就要拼命的气势。
丈夫粗心大意,又对自己一心一意,当然不会察觉,可谢道韫很清楚,这个赵姑娘,就算没看上丈夫,也是绝对有好感的。
就凭一点,她不肯教丈夫功夫。
丈夫学武的天赋,一般,很一般,这一点谢道韫清楚得很,所以不愿让丈夫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
赵天香呢?
她是个江湖姑娘,代表神仙山与王家合作。
说得好听些,大家互相帮助,王家的公子既然想学,那随便应付着教几招,不就行了,何必要说那些你天赋不行,不该习武而拒绝?
谁愿意被人说天赋差?尤其是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头?…
赵天香又不是个傻子,何必为了这种事情得罪王家公子?
说得难听些,神仙山哪儿有资格和琅琊王氏平起平坐?王家可以说是她一半的主子,那丈夫想学武,她更应该尽心尽力才对。
可她拒绝了丈夫。
谢道韫几乎可以想象到,赵天香的心思。
一者,她和自己一样,觉得丈夫本就不属于那江湖,加上天赋一般,何必要费那些心思?
二者,与自己不同,若是自己,丈夫真的要学武入江湖,那大不了自己陪他一起闯一闯。
可赵天香身在江湖,手上沾满了血,深知其中凶险,她不教丈夫武功,只是想让丈夫彻底远离江湖,做个清贵公子,她是在保护丈夫!
一个小姑娘,何必要冒着得罪主子,得罪朋友的风险,去拒绝一个举手之劳呢?
难不成她还真的蠢到,嫌弃丈夫没天赋,懒得教?
她又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前辈高人,收徒还要挑资质,何况,不过随手教两招,哪儿算得了师徒?
徐婉很懂事,抛开头脑,样貌这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力,都比不过,所以放弃了。
可赵天香,她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按照丈夫对她的了解,便是皇帝,她也敢去杀,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一个死都不怕的人,会在意这些门户高低?
江湖人士,见惯了生死,不在意这些,谢道韫可以理解,一个每天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人,当然是想要什么,便会拼命的。
我死之后,哪儿管他洪水滔天?
这句话是丈夫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里,出现过的,一位国王的情妇所说。
可这句话,现在突然就出现在脑海里,恐怕对于赵天香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如此吧?
若是旁人,谢道韫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丈夫本就是琅琊王氏公子,如今更是声名鹊起,在这一代人中,难说是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被人议论最多,最受的。
有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