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金秋十月。
三个月前,大唐秦王李世民在玄武门弑兄杀弟,其后囚禁生父,于两月前在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
玄武门之变已过去三月,秋风中却似乎还残留着鲜血的味道。
送爽的秋风,在今年显得格外森寒刺骨。
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便是打个招呼也是轻声细语,不欲多言的模样。
对于生活在长安城里的百姓而言,街上时不时跑过的玄甲军如同杀神降世,隐匿在暗处的百骑司犹如索命的阎罗。
天子脚下,谁家还没有一两个吃公家饭的亲戚,消息灵通得很,隔三岔五的就能听到坊间流传出的某某权贵全家下狱的消息。
兼之得知唐帝国的权力变更的颉利可汗,发兵十余万人,南下进攻泾州,一路挺进到武功,大唐都城长安受到威胁,长安城戒严。
所以这段时间,大半个长安城几乎如同鬼蜮,上至公卿,下至黎民,都提心吊胆的。
虽说如今没了突厥的威胁,可长安城里的士卒并未减少分毫,都怕哪天自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叛逆,不是凶神恶煞的玄甲军破门而入,就是被隐匿在暗处的百骑司深夜割喉。
·······
·······
在长安西市,有间客栈,四四方方,二层小楼,没有牌匾,只有一个幡子。
挂着幡子的木棍斜插在大门右边的门框上,秋风拂来,晃悠来晃悠去,瞧着就觉得悠闲。
那幡子上绣着四个大字:太平客栈!
李唐立国九年,世道却未真正的太平,相较于分量极重的“太平”二字,这座二层小楼着实有些不起眼,白色的墙皮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其下的青砖,屋顶上的黑瓦也有些残缺不全,在这长安西市显得格外寒酸。
客栈分两层,一楼大堂里除了柜台之外,摆着十几张八仙桌和配套的长凳,供客人喝酒吃饭,二楼可以住人,但此刻大堂并无客人,只有客栈掌柜和店里的伙计。
三三两两的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盹,偶尔醒过来,也是给灌进来的秋风吹醒的。猛地哆嗦一下,惊醒过来,扫视一圈,瞥一眼那个柜台后的掌柜,裹了裹身上的衣衫,继续睡去,似乎完全没把掌柜的放在眼里。
掌柜的瞧着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形清瘦,穿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布袍,头上稀松的头发梳理的齐齐整整,打理的一丝不苟,不像是个生意人,更像个教书先生,站在黑漆柜台的后面,看着街景忧心忡忡。
“吱呀”一声。
声音不大,只是在静默的客栈中便显得格外突兀醒人,令客栈大堂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大堂侧后方的偏门被风吹开发出的声响,在偏门后方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客栈的厨房便设在那边的小院里。
高大的榆钱树几乎笼罩了大半个院子,在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常有小孩蹲在墙外的墙角仰望树上的榆钱流口水,有些胆子大的半大孩子,甚至会搬来梯子,或拿来竹竿,采摘树上的榆钱。
在榆钱树的两边,栽种了两棵金桂,此时正值桂花盛开之际,满院飘香,香气袭人,便是通往小院的偏门关着,在客栈大堂也能闻到阵阵花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花架子摆放在院子里,架子上摆放着不少奇花异草和修剪过的盆栽,看起来颇为雅致。
掌柜的走到那边把侧门关上,刚回到柜台后面,一位看起来约莫十来岁的少年便走进了客栈。
少年身着白衣,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腰间挂着一个锃得油光发亮的酒葫芦,看起来有些放浪。
“东家。”
“少爷。”
前者来自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后者出自打瞌睡的三个店小二。
少年郎淡淡的嗯了一声,见店小二要站起来行礼,便摆了摆手,笑道:“近来生意不景气,店里没个客人,你们要实在想睡,去楼上客房睡,免得风寒入体,我还得去隔壁给你们抓药。”
听的此话,三人还真就跟少年道了声谢,蹬蹬蹬的上了二楼,看样子是真去找客房睡觉去了。
柜台后面的掌柜,看得瞠目结舌。
这······也太惯着下人了吧?
活了四十来岁,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主家。
这特么到底是谁家教出来的傻子啊,如此不懂规矩。
掌柜的姓张,单名一个礼字,字修之,本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大概四个月前,少年领着一个老仆来到客栈,买下了这里。
说起来,张礼本不打算卖掉客栈的,毕竟这间客栈是他家的祖产。
只是当时少年的穿着打扮,可不像现在这般朴素随意,那会儿少年郎穿得是紫熟绵绫制成的衣袍。
别看张礼那时只守着一个破败的小客栈,他早前几年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富商,在平康坊那地方开好了几间青楼楚馆。
若非无意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