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仔细回忆了片刻。

她很肯定，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李宽从未叫过她姑姑。

这会儿她便有些疑惑，一边朝殿内走，一边开口问道：“宽儿，姑母可是得罪过你？”

“不知平阳公主此话何意？”李宽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平阳公主，不咸不淡的问道。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平阳公主的确未曾得罪过他，见都没见过几面，也没有任何交谈，自然谈不上得罪他。

但平阳公主得罪过他母亲，平阳公主的手下得罪过他师父和姬仲阳。

所以，算起来，这也是得罪了他。

武德六年，孙道长和姬仲阳救治了平阳公主后，并未得到礼遇。

因为平阳公主伤处较为私密，反而差点让孙道长和姬仲阳差点没能回来。

尽管平阳公主得知此事后，教训了麾下的亲卫，给了孙道长和姬仲阳足够的面子。

可是在李宽看来十军棍是远远不够，只不过孙道长和姬老头都不在意，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关键，在于平阳公主去年在万贵妃的寿辰上，呵斥过他母亲一句。

当时刘令娘照看孩子，段俨那家伙和柴令武发生口角打了起来，柴令武被推了一下，脑袋磕在桌角上受了伤。

于是，当时照看孩子的刘令娘被平阳公主呵斥了一句，“你是怎么照看孩子的。”

情急之下的呵斥而已，很正常，

刘令娘的地位也不高，有李渊封的四品郡君不假，却也只是区区四品罢了。

何况大家都知道，刘令娘曾经只是秦王府的通房丫鬟，连妾室都算不上，平阳公主呵斥她一句真算不得什么。

别说呵斥，便是打杀，恐怕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最多不过赔点钱罢了。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李宽也知道，但他不接受，因为那是他母亲。

即便在他人眼中，母亲的身份再怎么卑微，那也是他母亲。

若非他当时不在场，若非后来刘令娘拉着他，事后平阳公主又派人送来礼物道歉，他肯定会大闹公主府一场。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师父和姬仲阳的事情过去的更久，但李宽心里依旧有怨，没办法，他就是爱记仇的人。

现在能叫一声平阳公主，他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平阳公主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李世民惊讶道：“是你？！你是那家客栈的小东家。”

“正是微臣，见过陛下。”

见李宽一脸平淡，李世民愣了一下，“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当时是有所猜测，却是不敢肯定那日的客人便是陛下。”

两人的对话，听得平阳公主一头雾水，不禁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客栈、什么客人、什么小东家？”

李世民只好把那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待听过之后，平阳公主好笑又好气。

“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父子，你居然认不出他是你孩子，你也认不出他是你父亲？你们以前没见过？”

李世民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李宽虽不觉得尴尬，但他不想跟平阳公主说话，也就没有开口。

倒是李渊哈哈大笑道：“竟连自己亲子也认不出来，当真不是一个好父亲！”

李世民脸色一变，有些难看。

平阳公主唤了一声“阿耶”，她实在不想看到李渊和李世民之间剑拔弩张，可是看李渊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也不复往昔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悲从中来，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悲痛不已。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平阳公主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太多，她的泪水早已流干了，即便心中悲痛万分，却也没有留下眼泪。

李渊看着平阳公主好一阵，莫名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一般，让人十分难受。

李渊笑过之后，看着李世民道：“看来平阳被你说服了，再有宽儿今夜无心的助力，看来我真的是败了。”

李世民点了下头，“父亲，您其实早就败了，在您立我为皇太子的那一天，您便已经败了。”

听两人的意思，李渊这是不甘心让出皇位，暗中有所谋划？！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自己是李渊，恐怕也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让李世民坐在皇位上。

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不假，可他也杀了李渊的两个儿子及其子嗣，换作是谁，恐怕也不会甘心。

不过，这种事还是少听为妙，知道的越少越好。

想到此，李宽连忙行礼道：“祖父、陛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李渊挥了挥手。

李世民嗯了一声。

李宽溜之大吉。

自李宽离开后，殿里的四人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