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玉本质上是个好人,官邸深壕高墙养着恶狗,锦衣卫们整日巡查,进出都要点检,但是官邸的营建,是不折不扣的豪奢宅邸,在不违制的情况下,做到了最好。
他活,也让别人活。
他也不想这样泄愤、撒泼一样的打造抢烧,大过年的这不是跟人过不去吗?
他也不想,但他还是把朝阳县堂给砸了,砸的很彻底,连明镜高悬的牌额都给碎的稀巴烂,才扬长而去。
顺天府尹乃是礼部尚书萧晅兼任,这礼部尚书萧晅人在牢里,这顺天府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是祸从天降。
京师内外都知道,陛下发了火,而且发了很大的脾气,但是这通脾气究竟为何,却鲜为人知,而那个朝阳县堂的兵房书吏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是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从不对旁人提起。
这个年,有些人这个年注定过不好。
五城兵马司至今不知道自己躲过怎么样的劫难。
朱祁玉回到了讲武堂,坐在软篾藤椅上依旧是闷闷不乐。
“于少保,你说是修京宣驰道难,还是给小张屠户办籍入户难?”朱祁玉闷闷不乐的问道。
“那自然是小张屠户入户难。”于谦回答的十分确定。
京宣驰道是陛下拍板,大明百官之首于谦亲自督办,大明京营官厂通力配合的事儿,那在六部都是畅通无阻,只要上下齐力,何愁这驰道不通?
可小张屠户想办籍入户,那是难如登天,若非襄助,小张屠户大约只能如此的黑下去。
他看着于谦颇为不解的问道:“小张屠户每年都会回家,咱大明京营又不是牢房,进去了就回不得了,这一年有十五天可以回家省亲,这街坊邻居谁不认识小张屠户?”
“规矩的确是规矩,这张屠户已经身故,那街坊邻居三人作保,不能作为凭证?非要小张屠户证明他是张屠户的儿子?”
“咱们大明的官吏们,一涉及到了自己切身利益,就开始变通,到了这种事儿上,就不懂变通了吗?”
“他们一到百姓的身上就讲条条框框,就是规矩比天还要大,一到自己头上,就是原则上不允许,那就是说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有灵活的馀地,这就是咱们大明的官吏!”
于谦看着仍在发脾气的陛下,陛下对官僚作风总结的过于到位,以致于于谦都不知道如何补充说明了。
就小张屠户这件事,小张屠户又不是去了他处从军,做了长征健儿,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小张屠户每年过年都会回家省亲,这街坊邻居不能证明小张屠户的身份?
于谦沉默了片刻说道:“陛下,有没有可能是萧晅打了招呼,所以这些书吏们才如此墨守成规?京营军转已经数年之久,臣未闻他处有这等事,这京师就有一百三十余人,这不是个例,是普遍现象。”
“这上面传下了话,这下面做事的人,可不就不敢变通了吗?也没法变通了吗?”
这完全对上负责,就是这般模样,上面放个屁,下面闻的都是香的。一个两个说是个例,那一百三十个,那就不是个例了,就是有人在故意使坏。
“萧晅有这么蠢吗?”朱祁玉认同了一部分于谦的说辞。
当然君臣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个说辞,总得有人背这个锅,那萧晅无疑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了。
反正萧晅的罪名也不差这么一个媚上欺下。
“陛下萧晅差点被送到解刳院里,他还不愚蠢吗?爬到这个位置上,就连张凤都没有这么不体面过。”
“陛下有所不知,这萧晅大抵是没有直接对下面说过这等话,但是萧晅这身边的司务师爷们,稍微露出点意思,下面的人自然闻琴而知雅意,自然会有人替他张罗了。”于谦讲了一个普遍的现象。
陛下乃是皇帝,对为官之道不是那么的清楚,当官每天要做的事儿就是揣摩上司的心理,毕竟决定了是否升迁的就是上司。
萧晅这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肯定默许。
总之,萧晅得把这口锅被背上。
朱祁玉颇为认真的说道:“无论怎么讲,这官署弄的各房,都跟当铺一样,得仰着脸说话,当铺那是防贼,咱们大明官署在防着谁?防着大明百姓!”
“景泰十一年底,朕派缇骑四处探访,若还有这等仰着头才能说话的官署,朕还带着人去替他们拆。”
虽然只是一小步,但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临近年关,襄王殿下朱瞻墡并没有歇下,而是来到了诏狱。
廷议对萧晅的问题形成了决议,而作为督办此桉的总负责人,襄王殿下来到了诏狱之中,亲自通知萧晅这个消息。
“陛下宽仁,没赶尽杀绝,你的妻儿老小,都会被流放海外,是去爪哇,而你一死百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倒是便宜你了。”朱瞻墡语气不善的对着萧晅说道。
“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