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还胜多败少,臣从军伍如今已经五十八年,到点发饷,而且是提前一月,臣也就景泰朝见过。”
不是稽戾王在土木堡搞出的打败仗,陈懋就敢说大明军在饿着肚子的时候,百战不殆,百战百胜这种话,可是土木堡天变在前,便只能说胜多败少了。
陈懋说了一个很客观的问题,或者说,大明军队到底是谁的军队这个问题。
保家卫国是军士天职,可给军士们发足饷的是陛下。
军队既不是武清侯石亨的军队,更不是文安侯于谦的军队,而是大明的军队,更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军队。
“然也。”朱祁玉再次点头,陈懋不在朝中,一些事,反而看得非常清楚。
“浚国公,朕有一事,这么多年了,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朱祁玉待陈懋坐定,终于有些不甘心、意难平的说道,这话其实不该问,可是朱祁玉还是好奇。
陈懋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陛下但问无妨,臣知无不言。”
“浚国公对朕当年太庙弑兄,如何看待?”朱祁玉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了,陈懋当初远在东南,对这件事并未做出过任何的表态,朱祁玉这些年也一直没问过,眼看着陈懋大限将至,再不问,这问题怕是再也得不到答桉了。
朱祁玉很想知道,自己太庙弑兄,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陈懋在五军都督府常年为中军都督,还在武清侯右都督之上。
大皇帝不是一直标榜,对忠心二字不看重,只要为大明效力,便可用?
朱祁玉当然计较!
不计较,徐有贞这么些年,能不敢回朝?不计较,袁彬要从东胜卫要回迤北尽忠,朱祁玉能发那么大的火气?连王复在康国逍遥快活不肯回朝卖命,朱祁玉都计较。
朱祁玉的计较,主要是针对有才能的人,他是个俗人,他当然想获得肯定,尤其是陈懋这种一生都在为大明征战的老人。
朱祁玉知道这个问题非常非常非常的幼稚,哪有皇帝当着臣子的面儿,问臣子,你忠心不忠心啊?
臣子能怎么回答,只能说臣的忠心,日月可鉴。
可让朱祁玉忍着不问,那只能让朱祁玉更憋屈,他向来是直来直去,心有疑虑自然要问。
兴安更是眉头拧成了麻花,陛下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奇怪的很。
陈懋眉头皱了皱,原来是这件事,陈懋疑惑的说道:“陛下当年让臣监刑斩首宋彰,不就是在问臣该不该太庙杀人?臣在东南杀了宋彰,陛下在北衙杀了稽戾王,这都是罪人伏诛,天公地道。”
福建波及五省的百万之众民乱,叶宗留、邓茂七的民变,都是福建布政使宋彰等官员把手伸向了百姓米缸的最后一把米,陈懋监斩宋彰,连那驸马都尉赵辉都差人求情,陈懋还是遵循圣旨,将宋彰在光天化日之下验明正身,斩首示众。
陈懋一直以为皇帝是拿宋彰试探他,试探他对太庙杀人的看法,现在看来,陛下这么些年一直带着这个疑问,给他加官进爵。
到这个时候,陈懋也不得不赞叹陛下的心胸宽广,换成了陈懋,陈懋不敢对心有疑虑的人,如此器重。
现在的陈懋可是等王爵待遇的浚国公。
“原来浚国公当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朕才思不敏,让浚国公见笑了。”朱祁玉得到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桉,而且陈懋的回答非常完美,把当年的旧事拿出来为证,无懈可击的回答。
无论这是不是陈懋的真心,这个答桉,是朱祁玉很满意的一个答桉。
陈懋却连连摆手,言真意切的说道:“不不不,陛下,这不是见笑。”
“陛下,若是两个人有了间隙,那一定要说清楚,否则小人的谗言就会在其中挑拨,这种间隙就会越来越深,最后本来一件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小事,反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到生死相见。”
“陛下向来有话放在明处说,在臣看来,才是英明之举,尤其陛下是皇帝,九天之上的君王,若是不把话讲清楚,讲明白,反而让臣子难以自处,臣不认为陛下所问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陛下问了,臣回答了,这件事就清楚了,若是云里雾里,不清不楚,于君于臣,皆疑皆虑。”
朱祁玉一时间,不知道是陈懋的这般年纪的高情商,还是陈懋的真心实意。
陈懋无法证明自己真心实意,这么些年,陛下振武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陈懋本人,从宁阳侯到浚国公这一步看似只有一步,却是最难的一步。
他清楚的知道,陛下还是那个直言不讳的陛下,不让朝臣们猜来猜去的陛下,陛下还是原来的那个陛下,十一年来,不忘初心。
“陛下,臣这临到了,有件事,也憋在心里很久了,既然回来了,不打算走了,臣就直说了。”陈懋颇为严肃的说道:“陛下,是时候培养党羽了,陛下喜欢墨翟,但是万万不能学了墨子节丧,不立牌位,若是如此,他们便会欺陛下,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