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白昼将尽,已是酉时,龙乘风已然有些疲怠,回到自己房中,准备休息。
连日来,龙乘风都与王元品茗对弈,对王元的了解也就多了些许。
王元出身秦州的一个农户人家,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性格中自然有倔强奋进的一面;不过因为家庭环境的缘故,从小就备受他人的凌辱,因此性格中不免敏感多疑,还有些偏激。
龙乘风面对王元,心思却极为矛盾。
此刻,他正在自己的房中休息,他手里摩挲着那块血玉,细细盘算着。
王元虽性格偏激,但颇有风骨,面对权贵的蔑视,有名士之风,更遑论他与自己对弈时,表现出来的惊天之才。
如此大才,如果为社稷所用,将是国家之福。
可是自己所要做的事,是决不允许王元能傲立于大宋朝堂的。
在盛春朝,王元敏锐地察觉出大宋歌舞升平下潜伏的积弊,指出的问题一针见血,这样的远见,不能不让龙乘风警觉。
如今大宋恩科将至,王元如此人才,进士及第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如果那样,将为自己的筹划设下阻绊。
可是,让王元这样的社稷之才名落孙山,自己又于心何忍?
况且行这样的阴谋诡计,是自己原本就深恶痛绝的。
龙乘风此时内心深处的煎熬,绝不亚于对魏云霓的那丝愧疚。
他沉吟良久,却最终下定了决心。
恰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你……你休息了吗?”
是龙祥的声音,龙乘风回道:
“祥叔,还没有,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些局促的龙祥来到龙乘风面前,将一封信递到龙乘风面前:
“公子,老爷来信了。
刚刚飞鸽传书……”
龙乘风见是父亲来信,立刻起身将信接了过来,拆开之后,龙啸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吾儿乘风,为父已知长乐侯府退婚一事,我云水川大失颜面,
虽朝野惊诧,但错不在你,无需介怀。
然我云水川乃天下第一帮会,岂可自堕了威风?
为父将亲赴建康,与长乐侯魏冀再议龙魏联姻!”
龙乘风阅后不免有些吃惊。
因为在魏冀与他龙家退婚之后,龙乘风已经将事情原委都写信禀告了父亲龙啸,在信中,龙乘风甚至将魏冀退婚的难以启齿的原因,都写得清清楚楚。
而且父亲之后也向鬼医柳不救求证,柳不救也按照龙乘风的意思,将他的隐秘之处告知了龙啸,龙啸为了顾及儿子的颜面,也没有再与长乐侯府理论。
现如今竟然改变了态度,要与长乐侯府再议联姻,态度发生这样的变化,到底因为什么?
龙乘风心中疑惑,不由得看向龙祥,问道:
“父亲……要亲赴建康城?
是要找魏冀再谈我的婚事吗?
我已经将事情原委禀明父亲了,父亲为何还要让我与魏家再结亲?”
龙祥满脸通红,低着头说道:
“公子,那日被长乐侯府退婚,老奴……老奴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就将这个消息……传书给了老爷……老爷知道了大发了一通脾气……还怪……还怪老奴办事不力……
后来公子去信,向老爷解释了长乐侯府退婚的缘由,老爷原本也想顺其自然的,可是……老奴想到那魏冀自恃功勋宠臣,就在老奴面前羞辱公子,我忍无可忍,就把魏冀的所作所为……去信又跟老爷说了……
想到咱们云水川的威名,老爷……老爷就决定亲自来一趟……他……他实在是不忍公子……不忍公子受辱……”
“祥叔,我跟你说过,长乐侯府退婚一事,我会亲自禀明父亲的,你这么急吼吼地告知父亲,还激怒父亲,真的是为我好吗?”
龙乘风面色阴沉,对龙祥质问起来。
龙祥吓得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说道:
“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误会!
老奴实在是气不过,虽说他长乐侯府权势熏天,但……但咱们云水川,却也不是他魏冀这般羞辱的……
老奴……老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也替……也替公子鸣不平……”
龙乘风内心电光火石一般,让长乐侯魏冀与龙家退婚,那是自己的第一手棋,眼看着进展顺利,接下来铺排有望,却要被这龙祥给搅了局?
如果龙啸真的来到建康城,尽全力修复龙魏联姻,那可如何是好?
龙乘风凝视着面前跪着的龙祥,一时之间不知这个龙祥是敌是友。
可旋即,他立刻轻松地笑道:
“祥叔是看着乘风长大的,祥叔对乘风的好,乘风又岂能不知道?
既然父亲要来,咱们做好迎接就是了!
这件事交给你办,父亲到来,我要亲自迎接!”
龙乘风一边笑着,一边将龙祥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