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是多好的兄弟!
就藩的那天,我站在天京城外的官道上回头望,那时候我就跟三哥说,天高皇帝远,咱们这辈子恐怕再没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了。
三哥平时多奸猾?凡事让我奔着前头走,闯了祸跑得比谁都快,却也难得动了真情。
特地嘱咐我,叫我收敛着脾性,北海与江南隔着千山万水,日后再犯错,便没有谁替我分担了。
可是,二哥,凭什么庶出的、做弟弟的,便不能去争?凭什么嫡长的、当大哥的,生下来应有尽有?
我在北海统合六部,筑新城百十座,当地百姓奉我如神,给我立生祠、供牌位!
未开化的蛮荒野土,让我辟出不可计数的良田沃土,再不用受洪水涝灾……上阴、稷下两座学宫,多少先生发出感叹,若晚生一甲子,亦可为明君!
他们以为此是赞美之词,可我每每听之,心头如烙铁炙烤。
只因为是庶出,任我再做得千般好,也比不得太子么?
只因为是圣人血脉,天家宗亲,这辈子就争不了么?
天下间绝无既定而不可改的命数!”
白行尘低低地叹口气,垂首再抬头,眸光平静道:
“老四,若非当着群臣百官,仅凭你这番大逆不道的悖乱之言,我就会打碎你的气海,将你擒去宗人府!”
白容成负手而立,几十年来,他第一次那么有底气面对这位严厉如父,远不如太子殿下那般温和的二皇兄。
“二哥,如今的你,未必能拦得住我要走的道?更不一定能挡得住我所行的路。”
白行尘轻轻一笑,冷峻孤寒的眉宇像是冰山解冻,透出几分理应如此的自信与自负。
“五重天上,亦有高下之分。兄长如父,我不会眼睁睁瞧着你走错路,哪怕打断你的腿,也要避免你铸成大错。
母后说过,不愿见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更不愿见,你我手上沾白家人的血!”
白容成缓缓摇头,心湖激起的涟漪为之一静,双目神采熠熠,如蕴金色流华。
“二哥,你莫非忘了,我的母后……出身低贱,死前也不过封婕妤罢了。
她从来不曾跟我讲过手足和睦、兄弟相亲的教诲,她生时最常说的,便是天家无情切勿信之,生死不可假手于人!”
白行尘眼底满是失望,深深望向气度卓然的白容成。
他的心声已被斩断,再也传递不出。
于是,这位跻身当世大宗师的燕王殿下张口吐出四字:
“好自为之。”
咚!
咚咚!
咚咚咚——
大朝会的金鼓终于鸣响。
宫门大开。
以藩王为首,随后便是是衮衮诸公。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踏上天地辽阔,无遮无掩的中轴御道。
巍峨耸立的太和殿如若山岳,气势无比的磅礴浩荡。
那位替圣人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殿下,将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
端坐于白玉丹陛的龙椅上宝座,面南而听天下!
行进途中,百官噤声不言,群臣屏息凝神。
只有衣袖摇动,佩玉碰撞的琅琅响动。
待到鼓乐声停下,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白含章现身。
往常的朝会,因为还未正式登基的缘故,这位太子殿下只着盘领窄袖的蟠龙袍服。
可这一次好似与以前大为不同,白含章落座之后。
从圣人闭关后就销声匿迹的陈貂寺,竟然代替平日的掌印太监,微微弯腰站在旁边。
白发白眉的老宦官,如同看门护院的家犬,震慑住一帮非东宫附属的党派山头。
宽阔大殿,丹陛之下。
也未有哪个臣子胆大包天,敢于直面储君的龙颜。
纵然如内阁宰执,六部尚书,也要低头。
所以,并无谁发现头顶旒冕的白含章脸色惨然。
“果然是,气数将尽之相。”
同样垂首的怀王白容成嘴角勾起,闭目想道:
“也该来了。”
……
……
应天府,庆云楼。
今日很是热闹,乃每三年一次的龙女祭。
传言曾有龙女触犯天条,被雷部神将打落于此,镇压万万年之久。
故而,每到秋冬季节,便会举行盛大祭祀,以求龙女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覆着金色面具的陈仇凭栏而望,俯瞰长街上的芸芸众生。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舞狮舞龙。
如此阵仗,让贩夫走卒驻足,寻常百姓相看,宽阔的青石板路,霎时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龙也似的祭祀队伍,为首是穿得道袍的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