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走在前面晃动铜铃,口中念念有词,诵唱祷言。
紧随其后的,乃是七八个打着赤膊的魁梧大汉,抬着一架漆成红木的车辇,上面便是蒙着罩布的龙女娘娘。
这样一幕人间景象,让身为灭圣盟之主的陈仇看得怔怔出神,眉宇间罕见流露柔和意味。
“陈洪基没本事,丢了应天府,也辜负了你。
致使娘亲金身被打碎,符诏被夺回,永世受镇压……陈仇,陈仇,以‘陈’为姓,以‘仇’为名。
既是偿还陈洪基的父子因果、骨肉情分,也是提醒自己,时刻铭记与白家不共戴天!”
陈仇将手一招,烟波荡荡,巨涛悠悠的江河从中分开!
顷刻显出洋洋浩浩,漠漠茫茫的震骇气象!
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当初被镇压的江神宵飞身而起,平稳掠进庆云楼。
“万事俱备,如今该往天京去了。”
陈仇负手而立,轻声道。
“盟主,计划有变么?”
江神宵受长流百川的水脉镇压,功行反而又有精进,背起那座大书箱,恭敬问道。
“有人晋升七曜之位,又合太古九宸,扰动了命数。
不过无妨,大局已定,都道天京是龙潭虎穴,大宗师闯进去都难杀出来。
我却想再试试,白重器的手段。”
陈仇淡淡一笑,眸光倒映出揭去红布的龙女娘娘金身像。
身披锦绣羽衣,腰束长光明珠,眉如远山,气度婀娜。
神色气色,栩栩如生,宛似活人,惟妙惟肖。
“白重器今日定然出关?”
领会盟主话中深意的江神宵悚然一惊,六十年前,那位景朝圣人便为此世武道当之无愧的第一座高峰。
闭关二十年余,是否依旧真无敌?
“走吧,白家人欠的债,总要还的。”
陈仇隐于黄金面具的神俊面容,好似生铁铸成。
麻袍衣角飘荡间,他往外踏出一步。
头顶显出一尺来高,上下七层的玲珑宝塔。
玄奥古朴垂流万象,其上流动着两个斗大的道文。
太宇!
令人一见,就觉法理深刻,有种上下四方颠倒,天地八极崩坏的大恐怖!
其色玄黄的玲珑宝塔放出光华,将陈仇与江神宵一罩。
无垠太虚如被刀斧劈开,撕出一道门户也似的口子。
两条人影宛若梦幻泡影,倏然遁入进去,横跨千万里之遥,来到天京的皇城御道。
“让埋下去的暗桩钉子都发动了。”
陈仇独自行于御道,旁边小贩行人对他视而不见。
江神宵微微躬身,数十年的谋划布局,将在这一日全部启用,为的便是破去钦天监设下的惊神大阵!
日头渐渐悬于中天,三十六座坊市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一派繁华。
随着江神宵吩咐下去,或是某间客栈,或是某个娼馆,或是某座废弃民宅。
许多人开始奔走,他们平日里渺小如蚁,并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在今天,这些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苟且偷生数十年,被朝廷冠以“余孽”之名的孤魂野鬼。
皆愿意赴死,求一个机会!
“马踏江湖,破山伐庙,听上去很威风,可那只是对景朝而言。
换位而处,在那些被伐灭的门阀、破去的山门、踩下去的前朝贵胄眼中,尽是累累白骨筑起的尸山。
苟活下来的那撮人,谁不是背着血海深仇?
白家人那张万世一系的龙椅宝座,是用一笔笔血债堆起来的!”
陈仇笔直行于中轴大道,坐于檐脊的各种走兽好像两眼一抹黑。
要知道,它们本该如城中望楼甲士一样,负责监察三十六坊的风吹草动。
而今却也失去用处。
“白容成这些年来,借着各种名义私底下运送大批前朝皇族的墓葬品,神不知鬼不觉,埋于三十六坊各处阵眼……孟玄机苦心孤诣布的阵,也防不住父子离心,兄弟反目。”
陈仇走到皇城脚下,轻轻喝了一声:
“破!”
那座玄黄垂流的玲珑宝塔迎风一涨,好似奇峰突起,山高万仞,撞向覆压八百里的巍巍天京!
与此同时,三十六坊的风水阵眼上,藏身的余孽刎颈而死,以精血泼洒浇淋前朝皇族的墓葬品。
好似热油进锅,霎时冒出“滋滋”声音,进而喷薄出极为微薄的一丝龙气。
擅长观气的练气士都知道,天京皇城位于地运中枢,宛若一条横卧玄洲的磅礴巨龙。
无人敢于触其逆鳞!
但随着三十六坊突生异变,前朝皇族仍未逸散干净的龙气,像是一根根钢针扎进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