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幕垂落时,林含章咳嗽的声音将薛玄凌给吵得从书中抬起了头。
她瞄了眼快要熄灭的炭火,转头问道:“林司业饿了么?要是饿了,我送您回去吧?兑堂的伙食可不太好,您要是留下,就只能同我们一道喝粥了。”
林含章的脸色有些苍白,如此便显得他那双眼睛尤为漆黑,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泉,能将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兑堂只能喝粥?”林含章问道。
范阳公主见起了话茬,连忙跑到林含章面前,蹲着解释:“是呀,林司业,这可是国子学里的老规矩,您不知道吗?前一年岁试成绩差的,那就只能分配到差的饭堂,喝稀粥。”
说这话,范阳公主是有卖可怜的意思的。
只可惜林含章端坐如钟,连眉梢都没抬一下,淡然地说:“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年的岁试要格外努力了。”
温柔是真温柔,可冷漠也是真冷漠。
“林司业说得可真轻巧。”范阳公主不忿地嘟囔了一句,“听说林司业那儿是有小厨房,既然我们今天请林司业坐了一下午,林司业不如请我们吃饭,如何?”
助教们吃的都比兑堂的人好,也就更别说堂堂司业了。
薛玄凌没想与林含章再有什么纠葛。
兑堂书阁并不是不允许外人进来,所以当林含章过来,一起坐着看书时,薛玄凌也没打算将人赶出去,甚至尽地主之谊,给人弄个炭火盆,还倒了热茶。
但要说主动去人家监舍那头吃饭……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成想,薛玄凌眼神一过,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玉菩萨’开启尊口:
“好,随我一同过去用晚膳吧,你们能如此用功的温习,倒也值得。”
众人一听,惊喜得差点蹦起来。
“多谢林司业!”
“林司业可真好!”
一片夸赞声中,只有薛玄凌是木着脸,满是生无可恋。
“阿九要去吗?”林含章露出了他惯常的那种微笑,垂在袖笼里的手却不禁握紧,生怕薛玄凌拒绝。
角落里的薛心宜撑着头端详薛玄凌,在看出薛玄凌不乐意之后,连忙起身,笑吟吟地扑到薛玄凌身上,撒娇道:“姐姐当然要去,不去岂不是饿肚子了?其他同窗也会难受的,是吧!”
连拖带拽,最终薛玄凌是被迫进了林含章的院子。
负责给林含章做饭的厨娘袁氏瞧着这么一大帮人,笑得合不拢嘴了,忙不迭地喊了其他博士院子里的厨娘过来帮忙。
“林司业这院子总是冷冷清清,人多些热闹。”袁氏净了手往外走,嘴里还在絮叨,“热闹点好,热闹点好,否则这林司业啊,怕是要羽化登仙咯。”
郭馥几个自知是蹭饭的,忙进忙出地跟在袁氏叫来的厨娘身后头帮厨,手脚勤快得很,叫袁氏更开心了,逮着他们几个一顿夸赞。
薛心宜没跟着去,却也没待在屋内,而是缠着薛玄凌在林含章的院子里闲逛。只是她也没说别的什么事,光捡着些芝麻大的小事来来回回地说。
等她们二人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之后,薛玄凌这才知道,薛心宜今日非得赖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
原来下一次休沐,城内有新年茶会,好巧不巧帖子是发给薛家大娘子的,薛心宜眼下只是二娘子,想去也没资格去。
茶会这事,能去就去,不能去其实也无所谓。
但薛心宜左右一打听,听说林池也收到了请帖,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急匆匆跑过来薛玄凌这边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想去就去,拿着请帖去,何必问我。”薛玄凌双手撑在花圃围栏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里头枯黄的枝叶。
尽管不喜欢薛心宜,但这位好歹让薛玄凌不至于待在屋内与林含章大眼瞪小眼,也算是非常时候的非常用法了。
“那哪儿行。”薛心宜嘟着唇,两眼一瞪,“我要是抢了属于你的请帖,那别人会怎么说我?还不得说我骄横跋扈嘛。还是你带上我,我跟在你身边怎么样?我保证不闹不生事,全听你吩咐。”
“不要。”
薛玄凌笑着拒绝。
没反应得过来的薛心宜欸了声,忙追在她后头跑,央求道:“带上我嘛,那茶会是琴南姑娘举办的,倘若我不去,那林池要是在茶会上遇到什么漂亮小娘子怎么办?”
一会儿的功夫,薛心宜就红了眼,可怜兮兮。
范阳公主翘着脚侧坐在凉亭里,膝盖上放着两个装了热水的茶壶,惬意极了。
瞧见薛玄凌一副想要甩掉薛心宜的样子,范阳公主扬手招呼薛心宜一声,说:“薛娘子,过来坐会儿呀,天这么冷,别到处乱走了。”
薛心宜没理会,犹自跟在薛玄凌身后,小声嘀咕:“你带我去,我以后都听你的话还不行吗?我娘都说要你与我友善和睦了,你怎么就不顺着台阶下呢!”
林含章的院子不大,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