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神色一动。
一百六十多年后,贝迦也对爻国用出了这一招。
监察或者代摄国政,谓之监国。贝迦派出监国,就是加强对臣属国的管控。
而对西罗来说,连监国都是外国派来的,这是主权的丧失,也是君臣的屈辱。
“西罗朝堂极为愤慨,但新君上位全靠贝迦扶持,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力。”
贺灵川听到这里即道:“我听说新君还是二王子时,在国内并无深厚根基,甚至都没人看好,所以贝迦才扶持他上位。”
新君在西罗根基很浅,就只能仰仗贝迦的力量,就必须对贝迦言听计从。
贝迦玩这一手,应该是驾轻就熟吧?
“那监国姓王,排场比国君还大,进出西罗宫廷如入无人之境,对群臣动辄喝骂,还代新君斩了三人。”钟胜光目光森然,“如今他在西罗国都的府邸门庭若市,蔚为奇景。臣子知道他才是令出法随,都排着队上门巴结。”
贺灵川听到这里,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那旧友有一回得新君召见,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王监国的高声斥骂。”钟胜光摇头,“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尴尬。王监国中气十足骂了半盏茶时间,新君也只敢唯唯喏喏两声。王监国骂够了,才甩着袖子出来。”
“从前……”钟胜光喉头也有点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从前老国君在位时,西罗再弱,也不是这番光景。”
从前的西罗,哪怕国计民生再艰难,毕竟还是个主权国家。
作为西罗人,钟胜光深深哀凉。
当然,贺灵川没有这些复杂难言的情绪,只是有些感慨。
钟胜光盯着沙盘,许久才平复下去:“我们的内应,从西罗王的内侍那里打听到一个情报。”
内应?
贺灵川一想即透:是了,西罗新君孱弱,国事又被监国把持,宫庭内部不乱才怪。
钟胜光的人手,在那里浑水摸鱼不难。
他捏紧拳头,一字一句:“你听好了:贝迦有意让西罗发兵,攻打茂河平原。”
贺灵川怔了两三息,目光落在沙盘上,暗暗吐一口长气。
西罗要发兵攻打茂河平原、攻打玉衡城?
那可是盘龙城的地盘!
名义上说,盘龙城还是西罗的领地。西罗国要是真地发兵,那相当于攻打自己的边领!
这可太……
难怪钟胜光恼火。
无论情感还是理智上,这都说不过去。
贺灵川只能感叹:“好生恶毒,真不愧是贝迦。”
钟胜光板着脸:“甚至贝迦已经与金梼打过照会,让西罗军队借道金梼,进攻玉衡城。”
贺灵川按了按太阳穴:“连路线都规划好了。”
如果西罗当真举兵来犯,钟胜光这仗该怎么打?
“西罗内臣都是强烈反对,但王监国去国君那里走了一趟。”
在贝迦面前,西罗哪有多少自主权?
贺灵川皱紧眉头:“为何贝迦要这般行事?”
“贝迦对我们‘示好’,我们却拖了好几个月,想来它不太满意。”钟胜光徐徐道,“又或者,它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并不打算轻信我们。”
妖帝在想什么、天神在想什么,哪有人能算准?
“这个情报可靠,我们也要相应准备。”钟胜光指着沙盘上的茂河平原,“诸位将领之中,你对茂河平原最为熟悉;而且……你也不是西罗人。由你带兵前往,最合适不过。”
贺灵川在茂河平原深耕近两年,对玉衡城、对泷川,对那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也不是西罗人,与西罗军队开战就没有心理上的阻滞。
甚至他手下的军队当中,西罗人的占比也远远小于盘龙城军。
钟胜光数来数去,这活计还得贺灵川来干。
“是。”贺灵川看着沙盘上的仙由国叹气。当年红将军亲率大风军攻打西芰国都和玉衡城,势如破竹、酣畅淋漓,他至今都念念不忘。
好男儿的热血,当然要挥洒在战场上。
盘龙城准备闪击仙由,无论阵仗规模、战斗烈度都会远大于玉衡城,真是想想都心潮澎湃。
唉,他也想参加这次国战啊,奈何军令如山。
钟胜光看懂了他的不甘:“你认为,贝迦会不会对玉衡城动手?”
这个问题就很有难度了。贺灵川思索片刻才道:“如果他们逼迫西罗出兵玉衡城,自己多半在后押阵,暂时观望。这就要事分两说。”
“怎么讲?”
“如果战场形势对西罗不利——而这是必然的——贝迦就可以用协助盟军的名义出兵。像贝迦这样的大国对外动武,通常要师出有名。”贺灵川说的是“可以”而非“一定”,“至于它会不会真地出兵,首先要看我们对贝迦提议的回应,其次,可能也要看西北前线的战况。如果我们进攻仙由国遇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