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每到冬天,人走在马路上时,一双脚就好似要给冻掉了。
白萍意被爸爸妈妈带去游乐场玩,那天爸妈有点事,让9岁的姐姐白流苏,和她一起站在墙角下等着。
白萍意被冻坏了,她哭着闹着,让姐姐白流苏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白流苏不愿意,白萍意就满地打滚地哭。
她不能明白,要是爸爸妈妈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
姐姐从小被教着要谦让,要将所有的好东西都让给她。
白萍意揪着姐姐厮打,却被远处一个卖红薯的吸引了。
她手一指:“我要吃红薯啦!红薯暖和,你快给我买红薯!”
白流苏拗不过,走过去给她买红薯。
她走得太远,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里。
白萍意突然开始慌了。
一个男人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甜甜圈。
她接过来吃掉了。
她没有任何防备,在她幼小的思维里,所有好东西都是她一个人的,整个世界都围着她转。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甜甜圈上糖粉的味道。
太甜了。
那几乎透支了她一生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甘甜。
白萍意被拐卖了。
从那时起,芭比娃娃和漂亮衣服在她记忆中消失了,残留下的只剩了卑微和不甘。
她在破旧的火车站端着搪瓷碗,一个接一个乞讨过去的时候,衣着光鲜的家长,抱着自家孩子转过身去,还捂住孩子的眼。
仿佛她是个什么不堪的东西,看一眼都觉得脏。
可她同那孩子明明一般大,凭什么。
后来,她长到十四五,生得几分姿色,就被丢到夜场里陪酒。
狎弄她的是个中年男人,他将她的脑袋摁下去时,她不愿意,就被狠抽了一巴掌。
领班妈咪不住地赔笑,还当着那男人的面,打了她好几回。
凭什么。
白萍意也算努力了,十八岁就攀上了一位老板,求他帮忙办了个身份证——黎梓熙。
不然,她连名字都没有,客人和妈咪都叫她24号或小丫。
黎梓熙自学了仿妆,她的仿妆出神入化,可以轻松扮作任何一个人——中世纪的蒙娜丽莎都行。
不久,她被前来消费的颜孟祥发现了。
他们一拍即合,从此,她再不用去出台赚那一两个小钱了。
当她扮作明星,有了那一张或美艳或清纯的皮囊后,虽然还是花钱求欢,可男人们对她的态度却大大不同,有时候还会温柔一些,像极了约会。
可有什么不同呢?
皮囊之下,一样空虚空白的灵魂。
或许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攒上一笔钱,等到年老色衰,躲到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过着自己的新生活,然后一文不值的死去。
像一页被揉烂了的白纸,上面留不下任何东西。
直到颜孟祥付她钱,叫她扮作别人同他上床。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名字:白流苏。
她的姐姐。
她那买红薯时,一去不回的姐姐。
她清晰记得,自己在那个雪天被男人抱起来塞到车里时,白流苏抱着红薯,就站在不远处,带着一张面无表情而又冷眼旁观的脸。
白流苏看见了。
可她选择沉默。
黎梓熙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怎么,白流苏她混的不错?是这颜孟祥心目中的白月光?
似乎还有了一点名气,哈,真讽刺啊。
颜孟祥将那些视频传上了网,还大肆炫耀,瞧他那唱瑟劲儿,就跟升了天一样。
跟白流苏做有什么好炫耀的?
白流苏就真的比她好那样多?
白流苏后来找到tonightclub里,二话不说就扇了她一巴掌。
“婊·子!”
白流苏就跟疯了一样,将她拖进包厢,红着眼扯她的头发,左右开弓直扇了几十个耳光。
“你化我的脸,你凭什么化我的脸!你自己没有脸吗?你化我的脸!”
白流苏打累了。
黎梓熙走到一旁点上根烟,她稍稍扬了扬下巴:“怎的,姐姐,十几年不见,你的脾气比以前爆了很多呀。我离开之后,爸妈只宠你一个了吧?该养得很好了吧。”
白流苏愣在了那里,直勾勾的。
“你、你是……”
“你看呢?”黎梓熙轻飘飘吐了一口烟圈,冲她脸上。
白流苏的眼泪,“喇”地一下就滚落了出来,她走上前去,伸出双臂抱住黎梓熙。
而黎梓熙无动于衷,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