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恐惧黑暗,因为那里潜伏着未知的事物。
可我喜欢它,黑色能够隐藏一切,包括我。
……
天暗了,我躲在柜子里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打开门,转了一圈又匆匆出去。
几分钟后,她在客厅大声喊我的名字。
听见亲昵又熟悉的声音时,我发觉,自己蜷缩的身体僵硬无比,连同血液都不再流动,我的灵魂飘在柜子里。
看到了惨白如雕塑的躯体,随即轻盈的穿过房间。
她看不见透明的我,我却能看到她虚伪而狡黠的眼泪。
最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房子。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我在黑暗中幻想着,成为灵魂的自己,如何逃脱她,如何离开这间房子。
这样的想象,被设计过无数遍。
在黑洞洞的房间,在昏暗的客厅,在她从未松懈的监视下。
她不是我的母亲。
虽然她们有着同样的躯体,面孔,甚至表情。
但我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她在过去的某一时刻,替换了我的母亲。
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大概是一天早上我出门时,她递给我一把墨绿色的雨伞,那是一把我从未见过的伞。
“我的伞呢?”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继续说,“今天会下雨,带着伞。”
然后,把那把新伞塞进我的书包。
我的伞是一把印有“优秀奖”的红色波点雨伞,它作为演讲比赛的奖品,被母亲折叠好放在橱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每到下雨天,母亲会为我准备好它,她笑着说,“撑起这把伞的时候,要记住你是优秀的。”
她知道,我总是不够自信。
而那个女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听到我的问题后,她慌乱得太明显,一直催促我赶紧出门,嘴里念叨着快迟到了。
看来,她对我补习班的时间也不清楚啊。
埋下怀疑的种子后,我发觉她的行为越来越奇怪。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饭菜的口味,衣服的折叠方式,以及餐具的摆放位置,都没有掌握。
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被替换了”。
这样诡异的事情,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接受。
虽然它看起来,像是一本悬疑小说的情节,并且找不到合理的动机,但事实在说话——“她不是我的母亲”。
从那之后,我整日活在恐慌之中。
虽然不明白她的目的,但我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像被蒙着眼走在悬崖边,任何没有预兆的一步,都会让我坠入深渊。
我每天穿梭于学校和房间,那些会遇到她的地方,都成了禁地。
有时我从门缝偷偷观察,她常常坐在客厅抽烟,有时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吸烟和高跟鞋都不属于母亲。
我悄悄闭上门,就这样,躲躲藏藏过了一个多月。
直到经历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才决定反抗——
大约是考试前的几周。
我看书到半夜累极了,关灯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困意袭来。
紧张不安的心情,随着滴答滴答的时钟,慢慢舒缓。
就在即将进入睡梦中时,我忽然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大脑瞬间从舒适的状态抽离出来,每一根神经,都如琴弦般紧绷。
因为惧怕,我侧身背对门口,闭上眼睛,让自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房门被打开了。
地板上传来拖鞋轻轻的啪嗒声,她缓缓走到床前,接着,就没了声音。
沉寂的黑夜里,时间艰难前行,滴答滴答,每一秒都是毁灭前的煎熬等待。
或许她的手里有一把刀,打算在悄无声息的夜晚将我处理掉。
然后明天早上,房间会出现一个新的复制的“我”,就像对待母亲那样。
是啊,就像对待母亲那样。
我不愿做出“母亲已经被杀害”的猜想。
但事实就像此刻,这魔鬼趁我睡着时溜进房间,站在床前,她可以做任何事。
忽然,散落在枕边的头发动了动,一只冰凉的手缓缓爬了上来。
它趴在我的头顶,停留一会就缩了回去。
我的身体顿时僵住动弹不得,头皮上还残留着阵阵寒意,一直蔓延到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没了动静,我缓缓睁开眼。
街道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子映射进来,适应黑暗后再看房间,每一个物体的轮廓都无比清晰。
当视线移到透明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