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过午夜,街道上已无人影。
只偶尔听见外面大马路上,传来一两声汽车鸣笛,脚下路灯光团流转,好似走马灯。
杨素想起,刘红在店里背着那款包,在镜子前试了又试,爱不释手,催促着她赶紧取钱过来。
又想起那次争吵过后,刘红私下来跟她套近乎,一脸谄媚地冲她笑:“杨素,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想到来化工厂上班啊?”
当时,杨素只是冲她笑,并没有答什么。
因为刘红忘了,她刚进厂里上班第一天时,她就来问过她。
“才十七岁,你这么小,怎么会想来化工厂上班啊?”
那时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父母离婚了没人管,上不起学,就想出来找点事做。听说咱们厂以前发生过燃爆事故,是真的吗?”
第二天,杨素的情况,就在女职工们的嘴里传开了:她是个没爹妈管,脑袋还有点问题的怪胎。
自此以后,杨素再也没回答过,厂里人的任何问题。
杨素默默走向自家店门口,店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
而前后几十家店铺,早已歇业,不晓得有多少人已经躺在床上安然入梦。
杨素叹了口气,抬头看前面路灯与树影交织,地面一片斑驳陆离,影影绰绰,混沌如梦。
分明一条十分钟就能走完的短巷子,今晚竟长的像是看不到头。
……
午觉惊醒,杨素在家里一通翻箱倒柜,终于在客厅茶几上,找到那张广告纸。
杨素将纸上的电话号码,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手机,按下拨打键。
这次,电话没有再提示不在服务区,两三声长响后,对面人接通了电话:“是谁……”
杨素脑袋嗡地一声响,赶紧挂掉电话,坐在沙发上,好一阵儿都没缓过来: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自己的。
她真的来了!
几乎是在同时,杨素想起梦里发生的事,睡衣都没来得及换,慌忙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跑。
这一切,说不准只是错觉而已,她甚至情愿相信,是自己怀孕压力大神经错乱,只要车库里没有……
踉踉跄跄跑到一楼车库门口,钥匙转动门锁,卷帘门刚掀开一个缝隙,就闻见里面冲天的臭味。
两只快递纸箱,放在房间正中央,边角被血水润湿,又因天气原因慢慢变干。
如此反复,直到皱的不成样子。
地下一滩干涸的血迹,蜿蜿蜒蜒向四周伸展,顺着卷帘门的形状,印出一条整齐的长线。
杨素哆哆嗦嗦地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拼命干呕。
呕到最后涎水都吐不出了,杨素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她记得中午吃罢饭,高海去上班前,还在安慰她:没关系,我在呢,就算到时候真的有事也别怕……
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狠狠哭了一阵儿,杨素竟然觉得心理平静了很多,用袖子擦干眼泪,勉强收拾好仪容。
杨素慢慢走到小区大门旁的门卫室,说明了情况,让保安帮忙报警。
在自家车库里发现尸体,不是闹着玩的。
跟高海在一起这几年,她也稍微了解一点执法者办案的程序:
案发现场要保护好,第一目击证人,很大可能性就是凶手。
不管箱子里的尸体是不是毛小信,当务之急,是要排除掉她和高海的嫌疑。
所以,越多人知道越好。
保安听了大为震惊,急忙用对讲机,叫了几个队友,到杨素家楼下勘察情况。
又看杨素挺着个大肚子,很不容易,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在门卫室里等着。
杨素接过水道了句谢,心里默算起日子:她是十三天前,跟店里打招呼请假,并且接到那张广告单的。
如果说,之前的梦里还是在童年,在十几年前。那么现在,梦里的时间,已经几乎和现实同步了。
也就是说,梦里的杨素,杀人运尸之后,有大概两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动静。
事情败露,迫在眉睫,她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杨素低头喝了口水,忽然眉毛一跳,想起来一个她险些忘掉的名字:徐慧芳。
……
徐慧芳挂掉电话,战战兢兢地盯着墙上时钟,一刻一刻挨到天黑。
这些天,好几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她全都挂了,一个也没敢接。
毛小信不是个好东西,就算死了,也是狗咬狗窝里斗,活该。
但她不一样,她一个妇道人家,本本分分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后半辈子还想继续这么安安稳稳地活着。
丈夫死了,她也恨不得,凶手早点抓进牢里枪毙,但她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和毛小信通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