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晚风中依旧带着夕阳的暖意,但凛冬……已至。
“不,不!”阿当的妻子发出了一声吼叫,她猛地扑出去,冲过了人群,跪倒在那些狼骑的面前:“您……您不能那么做,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都是帝国忠实的臣民,我们没有任何……”
“背弃启明之神,是为原罪。”
狼王祭司的声音很柔和,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宣扬着神迹的诗篇,但对于比安村的所有人而言,却是从空中落下锋利厚重的斧刃,让他们呆滞,瘫软,战栗不休——原罪,那是启明神殿所界定的最为沉重的罪名,不容置疑,无可赦免,唯有付出生命,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亲族的,甚至是朋友的所有生命,方能洗脱。
那一句简单的话,便是审判,剥夺了他们所有生机的审判。
辩驳吗?毫无意义,雾影之神的神像已经说明了一切,反抗吗?不可能,一百名精锐的圣狼卫足以对抗数千名士兵,他们这些普通的乡民不要说与之对抗,就连逃走也是一种奢望,那么……祈求吗?但帝国数千年的历史中,启明之神的审判又何曾有过一丝的宽恕?
零落的抽泣在人群中响起,扩散成为嘈杂的哀鸣……可怕的绝望剥夺了他们的一切,甚至让他们放弃了作为“人”的思考,只能像是动物一样茫然四顾,伏跪下去,大声祈求,试图寻找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祭司大人……”
屠杀在即,阿当顾不得上先前承受的伤痛,跌跌撞撞地走上前,和妻子跪在一起,高声叫道:“我是雾影之神的神官,也是造成了这一切的源头,是我迷惑了这里的村民,所以犯下了罪孽的只有我一个,请您审判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请您降下启明之神的慈悲,让这些迷途的人们重新回归到启明之神的护翼吧。”
这是不可能的,阿当知道,一个无名神官即使付出生命,也没有任何可能改变狼王祭司的判罚,但哪怕只有无比微弱的一线生机也好,他也想要去争取……不是为了自己,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孩子。
“吾主慈悲。”狼王祭司轻轻垂下视线,似乎有所触动:“然而背叛,不可饶恕。”
“但是,还有从未背叛的人的。她们……这些孩子们……”阿当的脸色死灰,喉咙里发出嘶哑的轻响,艰难地滑动了几下,才吐出最后的祈求:“她们是无辜的……”
“孩子。可以活下来。”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就像一百年那么长……然后,那个柔和好听的声音终于带给了所有人一点点的温暖——如微弱的火星般的温暖:“唾弃以及践踏异端伪神,并且以启明之神的名义发下血誓,即可得到宽恕……”
阿当的双手紧握,指甲已经刺进了皮肉,渗出血丝……
神的威严,凡俗敬畏,即使并非信仰属于他的信徒,也不应有丝毫亵渎。破坏神像,那是只有彼此敌对的神殿和狂信徒才会做出的举动,那意味着战争……
信仰的战争,不死不休。
然而,如今斥责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蕾娜……”阿当呼唤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慢慢走过来,抱住她,轻轻亲吻着她的面颊和额头,然后轻声开口道:“听爸爸的话,你要从那些……那些木头神像上走过去,然后跪在那位祭司面前,以启明之神的名义发下誓言,说自己从此以后将作为祂的忠诚信徒。”
“但是……”
“听爸爸的话!不然的话,我……我就要打你了,用舂玉米的棒子!”阿当的声音因为急迫而哽咽:“快点去!快过去,快!”
女孩儿明显被从未见过的父亲的愤怒吓住了,她慢慢离开了阿当的怀抱,走上那些神像,然后在女祭司面前跪下……
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被一个圣狼卫带到一边,阿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心中向自己信奉的神灵请求宽恕。同时伸出手去,握住身边妻子颤抖的手。
有了第一个人的带领,接下来的一切就已经顺利得多,所有的孩子都在父母的期盼之中踏过那些神像,发下誓言,然而残酷的一幕也在同时进行着——圣狼卫们用长枪约束住所有的成年人,将他们赶向那些堆积的柴草,一些桐油被泼溅在了柴草堆上。最后,一根已经点燃的火把交到蕾娜的手中。
“去,证明你的忠贞,与罪人划清界线。”狼王祭司居高临下地说着,若不提那残酷无情的内容,倒很像一位悲天悯人的圣贤在开导一个充满罪恶的灵魂悔过自新。
蕾娜握着火把,怔怔地凝视着那团跃动不已的火焰,清澈的眼眸不住地闪烁,薄薄的双唇隐隐抽动,不知她在想什么。
“蕾娜,快点,你要活下去。”阿当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催促着她赶快行动。
“不,爸爸。你不是罪人,妈妈也没有错。”蕾娜扔下火把,直视着狼王祭司的眼睛,以最大的嗓音争辩道:“你为村子带来了丰收,为大家看病治病,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