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溶陡然抬眼:“——谁?!”
回答他的,只有肃肃风声。
长剑与他仅有咫尺之距,见一剑不成,对方抽回长剑,又是一剑袭来。
周溶这么多年都在读圣贤书,哪学过什么武。堪堪躲过几招,便已力不从心。
纸糊的窗户被捅出了几个大窟窿,“嘶啦”一声,窗户纸被大力扯下,黑布蒙面的人站在窗外,一双肃杀的眼,又是一剑刺来。
周溶再一次狼狈地侧身躲过,不慎踢到桌脚,吃痛摔倒在地。他忍着痛高声道:“阁下是何人?何故加害于我?”
他并不记得自己在京中有所树敌……若说有,也不过是墨玉轩的掌柜,但他早就因为私占他人财产入狱了。
蒙面人不答,翻身跃进书房,剑擦破周溶的下巴,渗出细密的血丝。
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吗?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周溶绝望地闭上了眼,心中发出哀鸣。可否有人来救他,可否……
冰冷而沉重的剑并未如想象中刺穿他的身体,“砰”的一声,蒙面人应声倒地。四周一片寂静,周溶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黑衣青年垂下眸,仔细地擦拭着匕首。
周溶几乎被抽干了力气,沙哑着嗓音:“李、李大人?”
李明寂淡淡嗯了一声,匕首在蒙面人后肩一划,衣料垂落,露出肩膀上一道刺青。
“家养的死士。”
他的语气并不意外。
猜到周溶这几天大概率要出事,李明寂多留了个心眼,跟着他出来一趟,果真发现了蒙面死士。
但李明寂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站在窗外耐心地等候。等到周溶濒临生死一线的绝望之境,才将死士解决。
人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就知道什么家国情怀、什么书生意气,都没有自己的生命重要。功名,尊严,那都是身外之物,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没有人比李明寂更懂这个道理。
前世的他就是这样被萧绥驯化成一条忠诚的狗,又因死而复生,对舒窈倾注了偏执的感情。
匕首在手中细细把玩,映照着周溶惨白的脸,“为什么?”
“你的存在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李明寂的语气毫无变化,几乎称得上漠然,“所以,有人要你死。”
突如其来的加试,出乎意料的名次,还有莫名出现的,要谋害他性命的死士……
这个名利场早已被蛀虫腐蚀,满是黑暗的泥泞。而他一脚踏进这里,也将要被沼泽吞没。
周溶何其聪明,如何不明白李明寂的言外之意?到这一步,他已经什么都懂了。
“我的考卷,”他哑着声音,“是被人拿走了吗?”
李明寂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谁知道呢,也不排除被冒名顶替的可能。”
是啊。当时在考场,面对加试的题目,周围的官家子弟都无从下笔。只有他从容应答,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张考卷。他们的心思本就不在题目上,会注意不到他么?
科举,呵,科举……
周溶靠着墙壁,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眼底尽是颓然与迷茫。
李明寂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包袱,“想离开京城?我可以安排车马,送你下江南。”
周溶回来,确实是为了收拾东西。
但他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没有东西可以带走,无非是一支笔、几本书、几件破布衣服,能学的能记的,都已经留在了他的心中。
满腹经纶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向权势低头。
一阵强烈的不甘涌上周溶的脑海。
看着地上蒙面人的尸体,周溶一撩衣袍,跪在李明寂面前。
“周溶,求郎君相助!”
“大人”是客气的称谓,“郎君”却是以下对上的尊称。周溶咬着牙,一字一顿:“陛下既加试,便是有意改革科举与吏治。周某不甘止步于此,不甘一事无成便离开京城,求郎君助我!”
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无悲无喜,神色如同主宰一切的神明,亦或是浴火重生的恶鬼。
“我的身份,你应该有所猜测,如此,也要求我么?”
周溶想到了自己寒窗苦读的那些岁月,在学堂中、在母亲病床前那些掷地有声的誓言。倘若他所追求的理想便是如此,他将抱憾终生,他真的甘心么?
他反问道:“郎君蛰伏在朝中,又有何图谋?”
周溶起初以为李明寂潜入雍朝,是为了复国。现在却发现他并不在乎这些事,雍朝的官僚机构已经十分腐朽,雍帝又对他十分信任,他有无数次挑起祸端的机会,可他没有这么做。
甚至,他做的那些事,反倒像是在帮助雍帝,将事情引入正轨。
他又是图什么?
李明寂眸色淡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周溶却冷静了下来:“前朝覆灭之际,宦官专权,两党相争,无数苛捐杂税将千千万万的百姓束缚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