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已经快被烧干净的话本——《红尘乱》,也被李明寂翻了出来。
这话本上的故事,是他与舒窈的前世。准确来说,是以舒窈、谢彦舟的视角为着眼点,讲述了前世的事。由于不是主角,他并未出现在话本之中。
李明寂意识到,知道前世发展的,恐怕不止他一人。
看过话本的舒宁悠、举止古怪的谢彦舟,还有……屡屡做噩梦的舒窈。
顺着这条线索,李明寂派人查到了那家旧书铺,发现旧书铺已经人去楼空。这里是鞑靼族安插在京城的接头点,旧书铺只是掩护,他们一直在关注京城的动向,将一封封密信送到草原。
然而话本用的是中原汉字,怎么看,都与鞑靼人毫不相干。
“李卿。”
信函被重重撂在桌上,雍帝淡淡地喊了李明寂的名字。
李明寂抬眸,“臣在。”
“你父亲的信。”
他的“父亲”……被派往京西、出任许州通判的李进。
京西两路,是秦阳侯、昌平侯的封地。那个倒霉的昌平侯世子,如今仍被关在大牢之中。
昌平侯世子草菅人命、蔑视皇位,李进向雍帝进言,问题恐怕先出在封地上,因此自请为差遣,前往封地调查。
雍帝本想以此为契机,与世家对峙,谁知谢洪、郑濂几人沉不住气,起兵造反,挑起了世家与皇权的矛盾。如今世家已去大半,收拾余党只是时间关系,李进的调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李进在信的前半段,列举了赵家在封地的罪行,与雍帝的猜测相差不大。给赵家治罪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是缺乏一个合适的理由。真正引起雍帝重视的,是李进信中提到的另一件事。
李进是以两路转运使的身份前往许州的。转运使的真正作用,在于管理财政,将地方财赋转输到中央。但李进调查了许州的账簿之后,发现除了一般的田税、赋税之外,这些地方官员还会收取一些商税,称作“漕费”。
为了促进南北两地经济往来,前朝开凿大运河,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建立起完整的运河体系。江南的米粮、茶叶、丝绸,通过大运河,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京城,这漕费,就是运河上的商队交给官员的过路费。
可雍朝律法有明确规定,官府的商税,只以两种形式征收,一为“过境税”,二为“交易税”,统一交给中央,抽成都很低。且如果转运的货物是粮食,甚至可以免税,这漕费的风气从何而来?
雍朝商业发达,每年的商税占财政总收入的一半以上。许州还不是主要的运河城市,地方官员已经可以靠增收的商税赚得盆满钵满,譬如封地在京西路的昌平侯赵家,一次宴饮能消耗几千缗,若是那些真正的运河城市,该是怎样的情形?
京城的世家倒了大半,但他们留下的敛财之风,如同蛀虫一般,侵蚀着雍朝的土地。不除掉这样的风气,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家族崛起。
“李卿,”对上李明寂垂下的眼眸,雍帝沉声道,“你说,朕若要严查运河漕费之事,该从哪个城市查起?”
八百余里的运河,横跨南北,大大小小的城市自运河而兴,几乎扼住了雍朝的经济命脉。要是一个一个追究,像对付朝堂一样重新换血,难如登天。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答,雍帝叹了口气,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疲惫。
他想当一位明君,而不是仁君。
当仁君易,只需要慈悲为怀,宽厚待人。可当一位明君,就要面临来自多方面的挑战。
却听见李明寂问:“陛下还记不记得,雍朝的运河何时通渠?”
运河几百年前就通渠了,不过在雍朝建国之前,时逢乱世,水路被官兵切断,废弃了一段时间,至于最近一次修缮……
“兴安一年,”雍帝笃定道,“南方六路水患之后,朕命人疏浚运河,开凿改道,重修了许多水渠。”
那是雍帝登基以来,地方行政的第一次大洗牌。水患带走了许多官员的性命,也暴露了一批官员的能力。因此水患之后,雍帝从各地重新征调了一批官员,在南方各路任职。
雍帝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抬高了声音道,“尹福,召中书舍人、户部、工部官员,到政事堂议事。”
……
一场月事消耗了舒窈大量精气,她在府中躺了好几日,才缓过劲来,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贪凉了,什么季节都不行。
嘉懿公主与卫慎登门拜访,见她神色恹恹,嘉懿公主还“哟”了一声,暧昧道:“你这是怎么了,被妖怪缠上了?”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府上有个侍卫越来越像狐狸精转世了。
舒窈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现在不想与嘉懿公主拌嘴。
卫慎倒是带来不少礼物,有补气血的虫草,居然还有能够发热的草药包,说是可以暖身子,看得嘉懿公主这个女子都瞪大了眼,“二皇兄,难怪你离了京,还有那么多小娘子对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