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楚子文脸上的表情变化,高詹这才放下心来,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来,在桌上铺开。
楚子文望去,却见那纸上写着数行墨字:
【我高氏自武宗时,便立誓效力于陛下,高氏不绝,此誓不改!
今有奸王乱政,詹自知能力有限,难以除贼,故不得不忍辱负重,投身奸王门下,探查虚实,以图将来。
詹怕隔墙有耳,故出此下策,还望楚大人恕罪!
今日出门后,楚大人若要联系下官,请大人在墨轩阁留下字条。若奸王府中有变故,下官自会派人提前知会大人。
接下来,还请大人陪下官演一出好戏,让有心人听到。】
见楚子文看完字条,高詹朝对方点了点头,将纸片揉成一团,吞入腹中。
看着这一幕,楚子文微微动容。
这位高侍郎,还真是个狠人!
姜还是老的辣呀,他忍不住在心中这般感叹道。
对方行事基本上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该说,不愧是出身兵部的老侍郎吗?做起事情来也是滴水不漏。
考虑到楚玉楼可能存在偷听的风险,没有通过言语,反而借助信息写在纸片上的方式告知自己他的真实身份。
更绝的是,他将这写有重要信息的纸片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彻底杜绝了泄密的可能性。
忽然,楚子文想到对方提到的信息,眼神微微一缩。
武宗时的高氏子弟,最出名的莫过于横武将军高璞存。
高横武在武宗时期是最受重用的几位大将之一,只是因为酒后失德,诋毁皇弟,也就是日后的仁宗,被武宗褫夺爵位,贬官去职。高氏一脉经此一事,遭受重创,在仁宗、明宗、肃宗时期,皆少有人入朝为官,直到中宗时才渐有起色。
如果高詹口中所说的高氏,真的是高横武那个高氏,那么武宗当年对高横武的一番处置就颇有深意了……
楚子文想到这里,连忙摇了摇头。
这东西细思极恐,还是不要往深处想的好。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对自己有害无利。
“楚大人,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就是不知大人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时,高詹的声音在楚子文耳边响起。
楚子文抬头,正对上高詹那双带有深意的眼睛。
“高大人说笑了,”楚子文仰头打了個哈哈,方正色道,“无论是为王爷效力,还是为陛下效力,都是为大楚效力,高大人您说是不是?”
“楚大人,两者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高詹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楚大人好歹要给下官一句准话,这样下官才好回去交差呀。”
“准话?七个字,道不同不相为谋!高大人,告辞!”
说罢,楚子文冷笑一声,起身离席,拂袖而去。
高詹坐在原位,看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位楚大人也是个妙人,不枉他今天话费如此多心思,把某些信息给传出去。
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后,高詹方才起身,唤来小厮收拾房间,自己施施然走了出去。
在楚玉楼大门外,他恰好遇到同样结束宴席的黄博文、吴逸之等人。
“高大人,上车。”
见到高詹,黄博文笑着打起招呼来,并让他和自己同乘一车。
“老大人,那姓楚的怎么说?”
高詹刚上车,黄博文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侯爷,老朽惭愧啊!”高詹连连摆手,苦笑道,“那位楚大人真是油盐不进,老朽我好吃好喝的招待,到最后就差把嘴皮子给磨破了。您猜怎么着,那位大人直接用七个字把老朽给打发了!”
“那姓楚的说什么了?”
黄博文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出来。
“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连给老朽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转身摔门出去了。你说这,唉……”
车厢中,高詹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向黄博文不住拱手道:
“临走之前,老朽还向侯爷再三保证,定能说服那楚子文,结果却闹成这般样子,实在是惭愧,惭愧。”
“老大人说的哪里话。那厮油盐不进,到时候有他的好果子吃。”
黄博文连忙安慰道。
“对了,老朽差点忘了,侯爷和吴大人那里如何了?”
“那王文伯倒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知道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本侯和吴先生劝了几句后,便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只是希望日后能够善待咱们这位陛下。否则,他在九泉之下,恐无颜再见小皇帝。”
黄博文捋着胡子,颇为自得的说道。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那位王先生能被当今陛下看重,定是智谋之士,想来也能够看清当今天下大势在王爷,不再陛下,今日此举也属正常。”
高詹点头赞同道,最后又不放心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