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两边,各有不同。
“卧云楼”倒下两个人,“会芳里”却只灭了一盏灯。
方才,金孝义和沈国良正跟黑瞎子僵持之际,猛然枪响,吓得看客们顿时耸肩缩头,以为要出人命,可紧接着,却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叫喊。
“他妈的!光天化……黑灯瞎火,聚众闹事,你们要干啥?一个個眼里还有朝廷吗?”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巡防营的王延宗。
只见他左手按着腰间皮带,右手拿着匣子枪,甩开膀子,正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梯。
再看黑瞎子,当然屁事没有。
看客们长舒了一口气,有人庆幸无人伤亡,有人失望热闹不大。
想来也是,人人皆知“海老鸮”弟兄七个,心狠手黑,凡是得罪他们的人,不是死于意外,就是离奇失踪——各种蹊跷,不言自明。
但他们还没狂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举枪杀人的地步。
那是小弟们急于扬名才会干的活儿。
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放肆。
毕竟,官府的面子,还是要给。
否则,金孝义刚才动手,就不是冲着黑瞎子的脸,而是冲着喉咙去了。
即便万不得已,真要开枪杀人,沈国良也肯定是趁机崩了白国屏,这样才叫划算!区区一个黑瞎子,不值!
王延宗一声枪响,算是官府出面调停,原本在门外候着的两个跟班,也立马左拥右护,刚才连个屁都没放,现在倒是来能耐了。
“靠边!靠边!都老实点!”
许如清见此情形,当即像被风吹了一般,迎上前去。
“唉!王管带,真是不好意思,今儿出了点状况,坏了你的兴致。你稍等,我这边马上就处理好。灵春儿!灵春儿,快来扶王管带上楼歇着。”
王延宗一抬手,打断道:“红姐,不用客气!什么状况不状况的,我刚才在楼上,瞅得真真的,不就是一帮街溜子来这找茬儿么!”
“这话说得过了!谁家做生意能事事顺心?很多事儿,说开了,其实都是误会。有时候,就是少一个公正严明的主心骨,给大伙儿从中调停,赶巧你在这,能抽空给评个理,也算我和白少爷面儿上有光。是我家的错,我当然要赔不是,要是有什么误会,白少爷那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想必不会为难我这个女流之辈。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让老少爷们儿看笑话,不如各退一步,和气生财嘛!”
许如清八面玲珑,说起话来,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闻听此言,在场的男女老少,无不在心中赞叹,就连白国屏带来的打手当中,也有几人暗自佩服。
王延宗更是哈哈大笑,说:“红姐,还得是你会唠嗑!”
言罢,他又转过身,冲着白家众人,单手叉腰,接着说:“各位,也别说我王延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保卫一方太平,本来就是我们巡防营的职责之一。”
看客们纷纷点头:“那是!那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延宗偏袒许如清。
这也难怪,巡防营介于军警之间,说是军,却只能驻防本省,说是警,可武器装备又仅仅逊色于新军,或可称之为“武装警查”。
巡防营的人员构成,主要为曾经的旗兵、绿营、乡勇、团练,并夹杂着大量的土匪胡子。
这帮人本就是“旧日余晖”,军纪松弛,江湖气重,因此多半跟周云甫有所交集。
官匪一家亲嘛!
正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徐大人在时,强人坐镇,他们这些老旧势力,不敢明着帮扶周云甫,但该维系的“交情”,周云甫却从未落下。
青天大老爷总有走的那一天。
如今徐大人调任,白家一夜回春,又站起来了。
王延宗走到白家人面前,说:“白国屏是吧?刚才,我都看见了。你的人来这,不睡姑娘,非要睡人家大茶壶,这叫有伤风化!掀桌砸碗,这叫寻衅滋事!给你两条路,要么交两百元罚款,下不为例;要么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
“寻衅滋事?”
白国屏冷笑一声,走到桌前,说:“我是代表奉天联合商务总会,过来考察各家商户的经营状况,咋叫寻衅滋事?你闻闻这菜,都他妈馊了!还有这酒也酸了!怎么吃?这样的奸商,我们总商会为了奉天百姓着想,这种奸商,必定严惩不贷!”
都知道这话是在瞎吹,商会从来无权执法。
“放屁!”王延宗骂道,“你他妈忽悠谁呢?”
可白国屏并不在此深究,而是突然话锋一转,反客为主,发起责难。
“我倒要问问你王管带,堂堂一个武官,跑妓院来给老鸨子撑腰,这算咋回事儿?”
“我找你妈来了!”
白国屏并不恼怒,而是突然郑重其事道:“王管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