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些!”
阿宁此时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船边,若是再往前怕是要掉下去了,而船体也因此有几分晃动,三人相护搀扶,方才稳住了身子。
从前阿宁只知夫人出身大族,生性不拘,故而外出行商,但她从未想过这大族会与姑苏白氏有半分关系。阿宁起身,朗声对画舫那画师道:“此画甚美,不知先生可否卖我?”
画舫众人回首,却见不远处,一女子身着湖绿色的锦服,其上苍翠印红的绣图搭配上她温婉的发饰,如水中仙一般,这般亭亭玉立,在天光之下,再无二人可比。画师心动不已,开口道:“姑娘若愿入我之画,我可将此画赠与姑娘。”
阿宁愣了愣,道:“可。”
于是船家缓缓掌控着浆,摇出了碧波的荡漾,阿宁便这般站于船只之上,任江风吹打,等画师缓缓作画,这一画便是许久,待画师描出大概,江风已经有些急了,但阿宁却并未出声,那画师见此,对阿宁道已是足以,随即取出了自己包裹着的画卷,递与阿宁。阿宁小心谨慎地接过,于那画师再三谢过,那人罢了罢手,只道美人如江山,总有朝朝替暮暮。随即吩咐,将画舫调转船头,往上流而去。
阿宁打开手中的画卷,女子的笑颜又那般生动的展开。
桑悠然二人对那画卷也十分好奇,自阿宁手中取来便细细观赏,只这女子美虽美矣,却少了时人所爱的韵味,更多的是少女的灵气。毕竟彼时的花蕊夫人还略显稚嫩,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最美之时是在双十年华之后。
桑悠然只道阿宁运气实属好,那柳先生在文士之中颇有名气,从不肯为权势而画,他所作之画只随心随意,若是要入画之人入不了他的眼,那也是千金难换的。曾有一个大族贵女为了求这柳先生一画,而将其堵在天南山中,柳先生宁愿在山中游荡月余,挖野草果腹,也不肯下山,最后那贵女只能作罢。
阿宁紧紧握着那画卷一路无言,待返回家中复将画卷又挂了出来。此时宴清安带着姜茶来看她,今日在江上吹了半日的风,怕生了寒,因此让后厨煮了姜水。
阿宁浅笑着接过,抿了两口便放下了。宴清安看着阿宁挂上的画,亦被画中女子的容颜所动,那一双眉目内涵灵韵,正如宴清安这般年纪之人,阅尽千帆,才能读懂那双眼睛的动人之处。
“这是?”
阿宁只道今日在画舫见此画甚美,因此才以画换画与那画师求了这副画作,“说是当年白家嫡女。”
“白歆蕊?”
“她叫白歆蕊?”
当年白家之女曾以一曲飞天之舞在祭神典上名动一时,但那时的白歆蕊年纪尚幼,又有家族庇护,因此除那之外,并未再出席此类场合,宴清安虽知其名,却未见过其人。
阿宁只觉自己愚钝,自小她只知他人唤她花蕊夫人,她便也习惯了这称呼,以苏瓷的姓氏理所应当地将“苏”这个姓安在她的头上,却原来自己自小敬重之人仿似她从未真的认识过一般。
夜风吹得屋内灯火几分摇曳,印照在画卷之上,烛火萌动仿似画中女子目中生光。阿宁坐在画卷之下,静静地看着那副画像,念及这几年来所发生之事,一件件,一桩桩如走马灯般从心底略过,仿佛有一张宏大的图章缓缓浮出水面。
月衡的话又在她的脑中响起,立国外那无主之矿……不是大渊,不是立国,而是那流民军帅萧盛。
立国前任国主英年早逝,膝下唯有一幼子,彼时国内军权多在地方军阀手上,导致皇室实权被架空,几无可用战力与之为敌,但地方军阀因常年混战,又有南方部落滋扰,在旭洲以南便衍生了不少流民组成的军队,杀烧抢掠,以此为生,而萧盛便是其中之一,他所统帅的流民军团在旭洲外很快崛起。
当年苏瓷亲自招安,利用萧盛的军队平了立国内乱,帮皇室收回了主权,但由于萧盛毕竟流民出生,其统帅的军团多有私兵的属性,因此立国王室既依赖他却又不敢完全信任他,最后只能投靠大渊,让大渊的远征军对其形成震慑。
苏瓷如今为大渊储君,这处铁矿可大大增强大渊的兵力,但他却并未选择将东西交给厉帝,而是透漏给了一个立国王室也不能控制的流民军,当阿宁听到前往那矿脉的是萧盛时便隐约有些不安。无论是立国还是大渊,得知此事后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征兵讨伐,边城战火不可避免。当年费尽心力平定的太平,不过三年又要亲自掀起,为何?
当年花蕊夫人过身之后,苏瓷守灵三日,几乎无眠,最后少年红着眼告诉她,他要去大渊。少年在霞光中的脸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此后他替立国平内乱,成功将大渊通往西南的门户国家变为其属国,随后借庆同商道,平复西南十一部多年的动乱,又恰到适宜地被厉帝发现,迎了回去,入主东宫。
阿宁回想当年,花蕊夫人虽为人和善,但对苏瓷却极为严格,从小礼仪章法均按照氏族嫡子培养,甚至更甚。苏瓷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