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恩院住了三日,阿宁方才弄清这院中的主客位,中庭是皇后的居所,距离那里最近的是文氏、谢氏等大族子弟,此后又按四方位安排,皇后特意嘱咐不得区别对待,因此阿宁如今住这里倒不是人家未看上桑府,而委实是运气不佳。阿喜每日看着门前鸟都不落的干净,又是一阵叹气。不过阿宁却十分自在,这里没人约束她,皇后尚未抵达,院中对众人的要求几乎无有不应,这种理所应当的悠闲感,实在难能可贵。
但阿宁的清闲日子也没过多久,那日一早嬷嬷便来传话,庄皇后到了,众人须前去迎接。
阿宁住的偏,传话一来一回,等她抵达时,多数人已经候着了,她便也低眉顺眼地站在人群最末的位置,学着众人一起低头恭候。未久,鸾仪抵达,众人低身叩拜,却听得一声清亮的声音唤众人起身。
抬眼便见到一温婉的妇人自轿辇之上缓缓而下,她目若花柔,面若桃李,倒不似已经过了四十的年纪,唯有那一身青绿色锦服倒是有些过于贤静了,阿宁忽然想起花蕊夫人曾经对皇后其人有一句评语,“温良柔婉,善于忍让”,那时阿宁还小,权当后面一句也是夸赞了。
庄皇后看着众人恭敬的模样,笑着让众人不必多礼,后看向最前方的两名女子,二女容貌气质皆是上佳,仅在人群中这般站着便十分出众,庄皇后眼中露出一丝满意,却依旧并不说话,缓缓看过其后众人,忽而对上一双如珠玉一般的双瞳,其中温润在天光之下几分迤逦,好一双美目,那双眸子的主人似乎并未因为皇后的注视而胆怯地移开目光,而是对着她浅浅低了低头,以示问候。
庄皇后回以问候,复才移开目光。这双眼睛让她留下了印象,她并未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众人常示于她的讨好与憧憬,只有君子淡如水的点头致意,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东宫里的那位。念及此,庄皇后又散了自己的心思,该是自己多想了。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皇后移步上了院内的轿辇,上恩院较大,自然不可能让皇后自行走过去,但众世家贵女则不同了,只能默默地跟在轿辇之后,听闻皇后想趁机看看这院子,因此刻意绕了些路,众人无令也只能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便有一片人掉了队。烈日之下,众人面红耳赤,但皇后未叫休息,自然无人敢停下来,都只是默默地越走越慢,倒是阿宁此刻被这般进度给推到了前面。
阿宁今日并未来得及用早膳,此刻早就饿了,恍惚间闻到了油酥的香味,转眼一眼便见身旁之人手里是用锦帕抱着的油酥饼,被切得小块小块的,见阿宁看过来,那人还未来得及咽嘴里的,鼓着腮帮问道。
“你,要么?”
渚笑笑抬了抬手里的糕点,却见阿宁笑着连连点头,看似并不拘泥于在路上进食这种事,便递过去两块,阿宁拿着便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二人吃得欢,倒是未注意她二人已经走在了最前面。因着有体力,平日里也不似贵女们三步都需轿辇那般柔弱,阿宁与渚笑笑倒是首先到达的。嬷嬷见二人吃的脸上都是碎屑,恐失礼了娘娘,立刻换人来给二人漱口。
庄皇后抵达后便问起贵女们一路行走的仪态和疲惫时是否抱怨等,毕竟这一场路便是一场考验。还未待嬷嬷们汇报完,便见阿宁与渚笑笑二人在门口漱口净手,而后对嬷嬷道谢。
“她们竟然是最早到的。”
庄皇后刻意选在一大早,众人尚未用膳的时候,便是想看看众人在身体又累又饿的情况下是否还能端持着仪态,因此皇后这一问,自然是问二人这一路的仪态。
嬷嬷几分苦笑,道:“回娘娘,她二人是一路吃着来的。”换言之,哪里有什么仪态可言,人家仅顾着自己的肚子了。
闻此,庄皇后愣了愣,复又笑开,“无妨,外头天气大,先让她二人进来休息吧。”
二人进堂与皇后见礼之后,便不约而同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渚笑笑略有些惊讶地看向阿宁,二人面面相觑,十分默契地笑了笑。原本渚笑笑也是被家中给硬塞来的,渚氏如今嫡系男子居多,女儿家就她一人,虽成日里被家中给宠得不像样,但渚家也是硬着头皮给塞了进来,在她心中自己就是来走过场的。
庄皇后那里不断有嬷嬷前来汇报,并无时间搭理二人,而皇后在前,二人自然不敢私下说话,顾自端坐在那,直到阿宁瞌睡上了头,坐在那便开始脑袋一点一点。这些时日她倒是过得过于安逸了些,养成了半上午还要小憩的习惯,如今倦意上来,可不得犯困。
皇后侧头听着嬷嬷的汇报,抬眼便见到阿宁在角落里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困。嬷嬷见此,心下大惊正要去将人叫起来,皇后罢了罢手,“让她睡吧。”
嬷嬷闻此也懂了皇后的心思,这二人大概已经与东宫无缘了。
此时的众人方才姗姗来迟,在殿门外简单梳洗过后,一番整理复一一进殿觐见皇后。而这其中,因在路途中与人起争执,已有三位贵女被嬷嬷们遣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