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御街,一队人马在众人的喧闹中穿行而过。高头大马,玄甲重器,为首之人腰间配着的那柄长剑之上悬挂着红绸作穗,好不惹眼。众人纷纷让开,不敢挡路,但即便如此,为首之人还是走得十分缓慢,仿似刻意在享受着众人的目光。
大马踏过平整的地面,一个孩子手中的小鼓掉了出去,几经翻滚,孩子下意识想要去拿回,却被牵着的嬷嬷一把抱住,就这般看着那玲珑小鼓被黑色的马匹踏在脚下。
皇甲之师,无人敢拦。
一旁的茶楼之上,碧幔轻撩,二人对坐,任茶气蜿蜒,弥漫屋内,让人闻之心宁神静。对坐二人,一人为左相张之栋,一人为太子文辅冼九黎。朝堂之上鲜有接触的二人,今日却同饮于此,倒是少见。
冼九黎看着那威风八面的将士,不由摇了摇头,“严宽此人小人心性,却得君上重用,不知是祸是福。”
张之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街道之上的那队人马,这三万皇甲专捍卫上京安宁,亦是皇帝震慑氏族之用。一年之内,先有民府账目,后有流民与氏族勾结,终是挑动了帝王那根怀疑的心弦。
厉帝小时经历过专兵之乱,哪里敢让此事再发生一次,如今他对氏族的信任可谓荡然无存,才会在这个时候启用一个毫无背景之人。
“听闻这个严宽是因举报庄家才得了皇帝的青睐。”
张之栋点了点头,“此人曾是庄明杰的马倌,拿着他与薛氏的通信告发庄明杰私贩流民。”
不过严宽并未拿出庄明杰与其它家族接触尤其是怂恿其豢养私兵的直接证据,最多只能证明庄明杰自己有意收买流民的意图,庄氏在厉帝下旨之前,便夺了庄明杰继承之权,并将其发配到了北地,无召不得随意回京。
厉帝见庄家主雷霆手段,为护家族,嫡子也弃之如敝履,知其决心,又忌惮庄氏手中兵马,因此此事只是小施惩戒。但京中氏族便没有如此运气,严宽借此事从厉帝手中领了任务,几乎将氏族门中的门客赶尽。
但严宽这人多年在草根摸爬滚打,自然知晓做人留三分颜面,顶着皇帝铁面无私的御令,又故作自己的为难,尤其是张南巷中各家,他均多留颜面,但凡人数未超三百的,他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般过去了。
因着此次的任务,他在皇帝和氏族面前倒是赚尽了颜面。
一个卖旧主求荣之人,厉帝居然重用,念及此,张之栋也不免几分唏嘘。不过这严宽之所以会这般得厉帝信任,不过是因为他将厉帝积压心中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罢了。
厉帝年轻之时也曾动过念头,想消减氏族对朝政的把控,但皆以失败告终,更是在其后因为自己的决断错误而赔上了前太子的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算到了氏族的头上,作为一个帝王却处处受制,多年积压在心中的怒气终是找了个理由宣泄。
良臣顺大势而为,奸臣则只顺主上的心思而为。严宽便属于后者,但偏偏却在这个时间点上与厉帝相契合。
“说来民府那本账目可查到究竟是谁所有?”
冼九黎闻此,道:“敦帝时候的民府主府,徐九良。”
张之栋对此人倒是有些印象,据说他是在敦帝重用之时忽然辞官,如今徐九良一族久居怀柔,至今未曾归京。但即便东宫查出此人,徐九良早已过世,旧案难翻,其后人如今本分过日子,对此事全然不知,并且家族三代荫封也不再存续,再追究无益,所以东宫下令此事便就此了解。
“不过民府那个逃跑的张临贺被杀一案却查出并非是徐九良后人所为。”
“哦?”
冼九黎笑了笑,将温好的茶水替张之栋倒入杯中,“当年这本账目一共有三份,其中一份因火损毁,剩余两份,徐家后人不知此物,自然没有出手,但另外两家却不似徐九良当日的惧怕,将这个秘密传了下来,所以在得知张临贺将此物盗走之后,怕当年东窗事发,所以合力买凶杀人。”
“既如此,为何刑部不抓人?”
冼九黎冷笑了笑,“因为凶手被灭了口。”
而这些消息,则是苏瓷通过晓生楼得知,晓生楼的消息算不得证据,因此刑部无法凭此拿人。不过东宫却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那剩下的一本账目到了太子手中。不过此事冼九黎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张之栋细抿了一口清茶,看了冼九黎一眼,复问道:“如今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皇帝重揽大权,收归朝政,朝中也有一段时间并未听闻东宫的消息,左不过就是时而与世家子弟游山玩水的消息。东宫临朝数年,能力手段齐具,如今厉帝重揽朝政,两厢比较,高下立现。
人之欲望,如深壑难填,曾手持最高的权力,怎么舍得就这般让出去?
冼九黎自然知晓朝中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人不止张之栋,道:“为臣者自然尊君令,为子者自然不可违抗父命。殿下尊重君上的决定,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