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户们和李家有着人身依附的关系,虽然李家没有和他们签卖身契,但如今这个世道,没有生产资料的佃户们,很容易在时代的汹涌波浪中变得如同白纸一样的脆弱,李承和众人和气,在田边可以说笑一番,但佃户们不敢放肆,得罪了主家,失去了劳作的机会,也就是意味着失去了能给全家带来温饱的食物。
在荆州一带,这些食物主要是稻麦,谷物金贵,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吃得起,但佃户们听到了李承的承诺“加麦饭”——用未曾脱粒的小麦蒸煮熟,有这个吃,已然是很高兴了,手下加紧动作,趁着暮色未到的时候,不一会就把谷子都收割妥当。
收尾的工作正在进行中,路边又出现了两個身影,是两位女孩子,一位是初春妙龄年华,一位才刚刚总角的小女孩,两个人见到了靠在稻谷堆上发呆的李承,那总角的小女孩忙小跑起来,“大郎,大郎!”
李承看着那小女孩子跑向自己,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果说穿越到这个时代之中,最让自己感觉到温馨温暖的,应该就是家人们了吧。
现在来的两个,可以都算是自己的家人。
年纪大一些的姑娘走到了跟前来,看到李承又懒洋洋蹲坐在草丛中,坐没坐相,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样没有形状,只怕是被母亲瞧见了,必然少不了行家法。”
李承站了起来,先是摸了摸那总角小丫头的脑袋,对着比自己长几岁的姐姐李梦笑道,“姐姐不说,母亲如何得知?”
李梦如今是十六岁,比李承要大三岁,恰好是一位姑娘家最好的年纪,只是到底不是大户人家,不能养尊处优还有奴婢照顾,家中的、田里的活儿基本都要干,但眉目之间甚是俏丽,杏眼桃腮,只是和李承一样,皮肤略黑。
她居家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还要纺织做活,日子有些辛苦,眼角眉梢之间漏出一些疲惫之色,对着弟弟这样懒怠的模样,却是也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微笑:“这事儿不打紧,只是母亲知道你今个又许了麦饭出去,心里不痛快,你预备着回去听埋怨罢!”
李承摆摆手,“无妨,无妨,如今我可靠着他们来赶时间呢,能把谷子赶紧着收了,我要抓紧下面的事儿办。这个麦饭给的值!”
李梦摇摇头,“你做的事儿,咱们这荆州地带,从未有人做过,母亲委实有些担心。”
“不着急,等会老薛头回来了,让他把东西给母亲瞧一瞧,就知道了这事儿成不成了。”李承和自己姐姐承诺道,又捏了捏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的脸,“四娘,你说是不是?”
那个小女孩长得黑黢黢的,黄头发,尖下巴,眼睛大大的,她被李承掐了脸,也不生气,“大郎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爷爷在家里都说了,大郎做的事情很厉害!”
“老薛头怎么说?”李承一挑眉,“比他还厉害吗?”
“厉害多的多啦!”
这小女童是李承口中老薛头的第四个孙女儿,所以称之为四娘,也没有正经名字。
佃户们日常吃不饱穿不暖,女孩子不能当做正经的劳动力,在未成年之前,只能干一些家务活,以后嫁出去还要倒贴一份嫁妆,多少是不愿意正儿八经抚养的。
去年李承自从落水吓丢了魂后,身体就一直不舒服,李承家中也不是什么富庶人家,养活不了正儿八经的仆人,恰好老薛头家里有多余的人口要吃饭解决不了,李承的母亲崔氏瞧着这个丫头虽然小,但挺勤快的,于是就把她要进来照顾李承的起居和身体,还正儿八经签了卖身协议,如今算是李家的家奴了。为了这个事儿,老薛头还千恩万谢的,就连铜钱也没有拿几个。
对于老百姓们来说,能在这乱世之中,让家人们吃饱饭就足够了,至于是什么身份,没有人会在意的。
生离比死别重要多了。
薛四娘举起了手臂,用自己的肩膀一起扶住了李承的手,好像是梁大扶着了梁老丈那样,“大郎,家里已经预备好了晚饭,夫人说你们回去就可以吃了。”
这时候大家把收尾的活都做好了,佃户们将稻谷也运送上了板车,李承忙走远了一步,无声无息的将手臂从薛四娘用力的托举中放下来,他还是不适应这种好像摔坏了腿一定要被人搀扶着的感觉,她拉起了四娘的手,回头看了看班车上的那些稻谷,估摸了一番重量,犹自不满意,“才这么些,少了!”
佃户们忙笑道,“大郎这水田本来就是最好,又加了大郎的那些新鲜玩意,如今长势比别人那些地方都还要好许多,怎么还算少呢?依我看,这一亩地,好歹能收个三百多斤呢!”
李承要的是后世之中的产量,而如今的这个时代中,能将一亩的水稻产量收到三百斤,这个数字已经是很惊人了。
李承心里有些无语,但是也有些小开心,毕竟起码能够改变自己家的农田了。他哈哈哈一笑,得意洋洋,“你们这些人,见识也太短了些,今个这些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