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千秋听完陈安君这句话,顿时有些尴尬和发懵。
现在的万永社竟然能让富昌社和陈安君如此忌惮?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两个月之前,周武来抢夺清明北乡的时候,不是很豪横吗?
到底是自己高估了对方,还是对方高估了自己?
“富昌社难道还忌惮我万永社吗,这不至于吧?”樊千秋半信半疑地反问道,言语中有些得意。
“哼,樊小兄莫要扮傻了,旁人不知道你们万永社的底细,贱妾可清楚得很。”陈安君自嘲道。
“……”樊千秋尴尬地笑了两声,才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么陈小嫂为何又要……招在下入赘?”
“你若是入赘了陈家,那么你我就是一家人,富昌社和万永社自然合二为一……”陈安君说道。
“两社合一?实力大增,你就可不用再受窦桑林的拿捏,也就有了自由身?”樊千秋自得说道。
这陈家阿嫂的算盘打得妙啊,原来是想走联姻的路子,然后再站着把钱赚了,果然不是普通人。
樊千秋没想到的是,他这番看似高明的分析,竟然让身边的陈安君如同豆蔻少女般笑出声来了。
“陈小嫂为何发笑?”樊千秋有些不解地追问道。
“贱妾笑你太癫悖,竟以为富昌社和万永社加起来,就能和窦使君抗衡?你可知南皮侯的分量?”
樊千秋不仅知道南皮侯的分量,还知道窦家马上要遭遇大变,而这个大变是他早就看准的机会。
“倘若不能与这窦使君抗衡,富昌社和万永社合二为一,又有何妙处呢?”樊千秋平静地问道。
“两社合一,又是一家人,贱妾带你去拜见义父,让他将两社交给你我打理,窦使君就会作罢。”
“义父?!”樊千秋对这义父这個称呼非常敏感和谨慎,难不成这大汉黔首人均都有一个义父?
“正是,有他老人家出面,窦使君定会知难而退的。”陈安君说道。
“这义父是谁?富昌社的背后总不能有两颗大树吧?”樊千秋问道。
“富昌社背后只有一棵树,就是窦家,奴家的义父是窦使君的阿父,也就是当今南皮侯窦府君!”
陈安君自矜地说着,颇有一些自得的神色,至此,她算是将自己最大的筹码摆到了案上。
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安城里,不管是什么来头,能搭上窦家的船,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如今,陈安君把这个机会递到了樊千秋面前,只等对方点头接受自己“入赘”的要求了。
然而,陈安君没有想到的是,这愣头青竟很能沉住气,虽然点了点头,但迟迟没有应答。
难道这无赖子看不出这是天大的机会吗?又或者是看不上自己的容貌和本事?
陈安君一想到后一种可能,一股酸意从心底涌了出来,并且化为了一股怒意。
“你这般情状,是看不上南皮侯,还是看不上妾身?”陈安君直接了当问道。
“不敢不敢,我小小一个私社子弟,哪敢看不上南皮侯?”樊千秋笑着答道。
“那难不成看不上贱妾?不愿意入赘陈家?”陈安君不喜反怒地向前逼问道。
此刻,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威胁逼问,反倒更像是少女赌气。
此时离闾门落锁的戌时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清明河两岸的客商撤了七七八八。
原本还算繁华吵闹的闾巷中更加安静了,那渐起的晚风让河边的寒意更足了。
若有过往行人看向这柳树下,定然会以为樊千秋和陈安君是一对相好在幽会。
在这凌冽而又清爽的微风中,樊千秋没有回答陈安君的问话,而是兀自思索。
看来,富昌社许多年前恐怕就已经投到南皮侯门下了:陈家为爪牙,但仍有一定的独立性。
如今,窦桑林比以前的南皮侯更贪婪,还没上位,就想出了驱狼吞虎的计策。
能吞万永社就吞万永社,不能吞万永社就吞富昌社,最好能够两个全都吞掉。
陈安君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就想招赘樊千秋,以此为功劳,绕过窦桑林,直接求窦良庇护。
在她的心中,这是一个多方获利而且不会带来任何冲突的计划。
窦氏能拿到更多的市租,窦桑林虽然没有吃饱,也填了填肚子。
陈安君招得一个赘婿,富昌社也能壮大,在北城郭可横行霸道。
樊千秋能搭上窦氏这条大船,还能成就一段姻缘,也不吃亏。
方方面面算下来,陈安君都觉得没有任何的纰漏,这樊千秋自然不该拒绝。
可是,陈安君算来算去,却算错了两件事:一是窦氏这棵树靠不住了,二是樊千秋不想跪着赚钱。
樊千秋在沉默中思考着,思考如何利用窦家“大厦将倾”的机会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