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话,讲完了吗?”刘彻阴着脸又追问了一句,他还打算给张汤一个机会,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高论。
“陛下恕罪,微臣还有话讲。”张汤再次行礼请道。
“哦?那你快讲一讲。”刘彻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按《杂律》的明文,官员失职不胜任,自然只要罢官去职即可,但微臣以为,这犯官田恬不只有失职不胜任之过……”
“陛下数日之前才下了戒书,训导百官当修身养德,不可出入娼院斗鸡寮等处,陛下诏令新下不久,田恬置若罔闻……”
“实在乃重罪!”张汤最后这五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声音在未央宫中回荡不息,让众官员纷纷竖耳,扮苦的田蚡亦惊讶。
“你不必卖关子,快说,当是什么重罪!?”刘彻迫不及待地问道,面露亢奋。
“不遵天子诏令,不听天子训导,不敬天子威严,甚至故意悖逆天子,按《贼律》中明文,田恬言行犯大不敬之罪无疑!”
张汤是人尽皆知的法官,前殿更是廷议的场所,他在此处说出大不敬这几個字,那就不是争吵时随意说出的恐吓之言了。
而是明白无误的定罪啊!
大不敬这几个字一出来,朝堂的寂静彻底打破,“嗡嗡嗡”的议论声汹汹而来,就连那凝滞的黑暗似乎都被冲散了几分。
至于田蚡,心中甚惊颤,他虽然面色畏缩麻木,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异常敏锐,一直不停地注意着皇帝和朝臣们的言行。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张汤竟然真的会把这大不敬的罪名翻出来,按在田恬头上!
这与失职不胜任可不同,这个一旦罪名坐实了,田恬的小命那是绝对保不住的。
田蚡本想装弱吃下今日的暗亏,先通过服软给县官一个面子,至多被训诫一番。
可如今,张汤开口便是大不敬,这个暗亏可吃不下去啊。
田蚡原本无神的眼睛露出精光,也不再安坐在坐榻上了,而是四处地逡巡张望,飞快地给自己的党羽故旧们传递眼色。
依附于田王两姓的朝臣本就多,他们始终坚信太后是整个田党无可置疑的后盾,所以直到此刻他们仍认为田氏根基稳。
田党看到田蚡趁乱送出的目光,纷纷默默地点头回应着。平日得过丞相的拔擢,那今日便是出来报答和尽忠的时候了。
而且,他们不只是报答和尽忠,他们也是在自己保自己。
若是田蚡今日失势了,他们也会跟着受到牵连;若是田蚡今日倒台了,他们恐怕立刻就会迎来杀生之祸和灭顶之灾啊。
于公于私,他们此刻都必须要为了田蚡和田氏冲杀一番。
刘彻的案上虽没有一块惊堂木,但是他身前不远的侧面,立有一面专门用来整顿廷议秩序的王庭鼓:内官荆站在鼓下。
刘彻有些烦躁地朝挥了一下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荆立刻接收到命令,拿起王庭鼓的鼓槌,非常急促地连敲了一通鼓。
雄浑的鼓声立刻喷薄而出,席卷着这吵吵嚷嚷的未央殿的每一个角落,气势汹汹地将那议论的杂音全部都给压了下去。
短短片刻之后,未央殿终于重新归于平静了,众人在沉默中将视线转向了高高在上的天子。
“张汤,这大不敬之罪,当判何种刑罚?”刘彻平静地问道。
“回禀陛下,按《贼律》,大不敬可判枭首或腰斩,田恬虽然大不敬,却未对天下有大害,判枭首即可,不可赎刑。”
“陛、陛下!张汤所言实乃酷吏之言,犬子虽有罪,罪不至死啊!”还没等刘彻回应张汤,田蚡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田蚡说完这句话之后,匆匆忙忙地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殿中,半真半假地慌张下拜道。
“嗯?丞相刚才分明替田恬认过罪了,如今又站出来说张汤胡言,那你倒是说说,张汤哪里胡言了?”刘彻冷声道。
“犬、犬子留宿娼院系无德之行无疑,可实在只是因为年幼无知,才会一时糊涂犯下此过……”
“他绝非有意违逆陛下的诏令和训导,更不敢对陛下不敬,又怎能用大不敬这重罪来论处呢?”田蚡倒也辩得有理。
“张汤,丞相的话,你来答!”刘彻面带冷笑指向了张汤。
“诺!”张汤接着说道,“丞相此言不妥,刚才本官说了,田恬在山水庄园留宿了半个多月,入院时陛下还未下诏……”
“几日之前,陛下新下诏令,长安城大小官吏是人人皆知,田恬既知晓天子诏令却无动于衷,那自然是藐视天子诏令。”
“如果藐视天子诏令都不算大不敬,那还有何事算大不敬?若不重判严惩田恬这个始作俑者,仿效其言行者不知几何。”
张汤说话的声音本来就浑厚,如今说的又是自己精通之事,所以气势十足,衬得殿中更安静。
“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