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不能回答。
因为皇爷不让他们知道,他们就只能假装不知。
直到最后周德兴说了这句话,蒋瓛才道:“周侯爷是个识大体的人。”
“老侯爷!”
蒋瓛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慢慢的把里面的粉末倒在桌上的酒盅里:“下官送您上路,纯的鹤顶红,您老一点罪都遭不着!”
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武人,看着青花瓷的酒盅,满眼恐惧。
苍老的头不住摇晃,浑身颤抖。
“咱,咱要见陛下,咱和他是同乡!”
周德兴惊恐道。
“侯爷,陛下还交待了下官几句话!”
蒋瓛拿着酒盅蹲下:“陛下说,你当年也是好样的,一人一马一刀在乱军中七进七出的猛将,年轻时候脑袋掉了都不吭声的爷们,别老了之后在小辈面前丢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生中那些刀光剑影的画面在脑中闪烁,却抓不住任何的定格。
周德兴颤抖的伸出手,可是怎么也抓不稳那个酒盅。
“咱….咱再多嘴问一句,你一定要答我,让咱走,走的安心。”
蒋瓛道:“如果我知道的,尽可能告诉您老。”
周德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孙殿下的意思?”
何广义想了想,道:“杀你,是陛下的意思,怎么杀,是太孙殿下的意思。”
周德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蒋瓛认真看着他:“老侯爷,您请,需要莪帮忙吗?”
周德兴摆手,大笑:“那倒不必了!”
“陛下说的没错,老子以前,也是一条英雄好汉!”
“老子杀伐一辈子,活了一辈子也风光了!”
“皇孙是个狠角,是个狠角啊!哈哈!和老爷子一样,这种手段和老爷子一样!”
“老子突然高兴了,哈哈!这样的人,和老爷子一样,又有那仿佛一切都知道的太上皇看着,兴许才能拎起来咱大明江山!哈哈哈!”
说着,周德兴端着酒杯仰头。
“爹!爹!”
周骥在一旁,牙龇目裂的大叫。
蒋瓛看着周骥的样子,对身后锦衣卫道:“小侯爷有些放不开,你们,去帮一帮小侯爷吧。”
“不要,不要啊.…”
诏狱内歇斯底里的叫声,渐渐归于平寂。
至于三法司那边,蒋瓛将罪证交过去,三法司都没有审讯,就直接下令了。
他们知道陛下,是不会让江夏侯周德兴活着。
若是开堂审讯,难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得罪不必要的人。
反正结果都是死,与其如此,倒不如当江夏侯悄无声息的走了,也算个体面事。
应天府开始飘起雪花,冷入骨髓。
一夜之间,江夏侯府三百三十二人被杀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遍京畿。
唯一活着的,便是江夏侯周德兴的小儿子,其余人,全部诛杀。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乃至许多人都有些晃了心神。
很多官吏,都在找借口去三法司,旁敲侧击,想知道江夏侯周德兴究竟犯了什么罪。
他们根本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暴起杀人。
老爷子的每次杀人,一定是有政治动机的,要是不然,他不可能突然如此大动刀戈!
可是三法司那边也说不出个好歹,他们只是知道,周德兴犯了事,其子周骥祸乱宫闱,周德兴被牵连而死。
这是锦衣卫交待的,给周德兴保留最后的体面,所以就用这个罪证公之于众了。
三法司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们当然不敢乱嚼舌根。
只是三法司抛出这个借口出来,却更让百官炸了锅。
江夏侯什么人物?他跟老爷子一辈子征战杀伐了!
老爷子看似铁血无情,但对老伙计绝对够情义,周骥那点小事,说白了,老爷子绝对能容忍。
蓝玉那些淮西人,干了那么多知法犯法的勾当,老爷子都饶了他们。
周骥这点事,和蓝玉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退一万步说,老爷子就算处理,直接杀了周骥就是,可是现在直接满门株连,就留了一个周家的种….
这罪过,绝对不仅仅只是祸乱宫闱那么简单!
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又成了一件谜案,大家对此都讳莫如深。
然而事情还没完。
蒋瓛又去了一趟户部衙门,找到户部侍郎傅友文。
现在这个时期,锦衣卫找上门,傅友文已经有些心神不定了。
他和江夏侯周德兴有私交,可那是陈年往事。
他不知道锦衣卫,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来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