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鹿城的山阳公,与孝愍皇帝只是面貌相近的两個人。”
诸葛瑾蹙眉:“这是何时的消息?消息是否可靠?”
未等诸葛乔回答,诸葛恪却是拆穿了诸葛乔的谎言:“阿父,伯松的意思是,天子禅位就等于背叛了宗庙,虽生犹死。”
“对汉室宗庙而言,天子就只能是一个自刎谢罪的孝愍皇帝,而不是曹丕封的山阳公。”
“唯有如此,汉中王才能遵循汉家宗室的古训,由群臣推举为新的汉家天子;只有汉中王当了天子,才有讨伐曹魏的大义。”
诸葛乔抚掌而笑:“元逊兄对时势的洞察,令人钦佩!”
诸葛瑾眉头依旧紧蹙:“此举瞒不了太多人,汉中王就不怕名声受损吗?”
诸葛乔微微敛容:“相对于匡扶汉室、北伐中原,汉中王宁愿背负世人的骂名,也要延续汉室。”
“这个乱世,总得有人负重前行。倘若人人都担心名声受损而不敢舍命兴汉,那这大汉就真的亡了!”
“汉中王有此觉悟,不知江东的吴侯是何想法?”
“若吴侯也能拥立汉中王称帝,心向汉室的北州士人必会绝魏而走,慕名而来。”
诸葛瑾沉默。
诸葛乔这个提问,诸葛瑾可不敢随便回答。
诸葛恪又道:“伯松,吴侯是不可能拥立汉中王称帝的。那不就等于是在向汉中王称臣吗?”
诸葛瑾轻斥:“元逊,不得胡言!”
诸葛乔笑道:“元逊兄,我倒是认为,吴侯一定会拥立汉中王。”
诸葛恪眉头一挑:“愿听伯松高见!”
诸葛乔嘴角泛起笑意:“曹丕本是大汉的魏王,又有禅让之礼代汉立魏,对北州的官吏士民而言,曹丕称帝是顺应天时。”
“故而,北州的官吏士民会拥立新兴的曹魏!”
“汉中王是汉室宗亲,又是大汉的汉中王,继位汉统,再续炎汉,也同样是顺应天时。”
“故而,益州和荆州的士民会拥立新兴的炎汉。”
“吴侯虽然在江东历经三世,然而他只是大汉的吴侯,而不是大汉的吴王。”
“既无天子禅让,又无宗亲血脉,以侯称帝,违背古礼。”
“故而,吴侯是无法如曹丕和汉中王一般称帝的。”
“吴侯不能称帝,要么继续为汉臣,要么去当魏臣。”
“如今汉中王与吴侯既有姻亲情谊,又有结盟情谊,荆州和扬州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吴侯拥立汉中王称帝,乃是顺应天时。”
诸葛恪言语犀利:“伯松,这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顾忌我和阿父在这,就说得这般委婉。”
“汉中王跟吴侯,不论是姻亲情谊还是结盟情谊,都比水还淡泊;有利者合,无利则分,何来的唇亡齿寒?”
“吴侯拥立了汉中王,又能有什么好处?”
诸葛瑾欲言又止。
有心想要喝斥诸葛恪,但又将这想法按捺。
即便喝斥了,诸葛恪未必会听诸葛瑾的。
诸葛瑾忽然有种挫败感,不论是诸葛恪还是诸葛乔,似乎都没准备考虑诸葛瑾的想法。
诸葛乔眼神微凛:“吴侯若是拥立汉中王称帝,就是大汉的吴王。汉中王又是吴侯的妹夫,这地位相差也不会太差。”
“有了大汉吴王的大义,江东就是吴侯的封国!吴侯就不担心曹丕以高官厚禄来利用江东的郡县文武,汉中王也不会插手江东事务。”
“可吴侯当了大魏的吴王,那曹丕就成了吴侯的君父,说粗俗点,吴侯今后就得喊曹丕为阿父了!”
“不仅如此,吴侯若是当了大魏吴王,就等于再次背盟,又跟汉中王结死仇。”
“这曹魏一时半而会儿灭不了,但要灭大魏吴王,可就没那么难了。”
翻译过来就是:孙权当大汉吴王,江东为封国,刘备是妹夫,大家地位持平;孙权当大魏吴王,江东虽然也是封国,但孙权不仅得喊曹丕爸爸,还得挨刘备揍。
诸葛乔这毒舌诡辩,颇有诸葛亮的三分风采。
诸葛恪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得摇头叹道:“伯松伶牙俐齿,我不如也!”
诸葛瑾见诸葛恪败下阵来,凝声道:“伯松,孔明可在成都?”
显然。
诸葛瑾不想跟诸葛乔辩论,要准备再从诸葛亮入手了。
诸葛乔道:“家父昨日就已经返回了成都,得知伯父要来,已经在家中准备了酒宴,专为伯父接风洗尘。”
一路闲聊叙旧后,马车在诸葛亮的府邸前停下。
诸葛恪跳下马车,张口即道:“伯松,听说你在成都,金屋藏娇,可曾让家中夫人知晓?”
诸葛乔目光怪异,不明白诸葛恪的话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