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控制了散关。
至此,薛白终于是落入了官兵的包围,他遂停下脚步,四下环顾,意识到自己穷途末路了,重重地咳起来。
“咳咳咳。”
浮灰漫天,烟气缭绕,所有人都被熏得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看周围人那黑灰灰的脸。
“救朕,孙儿……咳咳,救朕。”
“薛白!”李俶缓缓驱马上前,劝道,“你放了陛下,我保你不死。”
“好!”
薛白并无二话,扶着圣人向前一推。
众人纷纷想要上前,抢下救驾的第一功。
然而。
“噗。”
灰蒙蒙的视线中,只见薛白拔出刀来,一刀捅进了圣人的后心。
张小敬愣住了,死死盯着这一幕,被烟熏坏的眼睛发酸、发疼,也不敢闭上,像要把那两道身影死死印在脑海中。
“噗。”
薛白又补了一刀,将圣人搠倒在地。
“不!”李俶怒吼。
“陛下!”
散关城头上的将领们也纷纷惊呼。
薛白愈显狂悖,挥刀又斩,想要斩下李隆基的头颅,一刀接一刀,连着三刀斩在其面容上。
“住手!”
“射杀这叛逆!”
“放箭!”
李俶终于下令放箭了,箭矢“嗖嗖嗖”地射去,薛白的手下们遂纷纷倒在地上。
薛白却还牵起杨玉环的手想要逃,然而,逃了几步,杨玉环跌倒在地,薛白遂松开她,在手下的簇拥下遁入烧毁的山林中。
“追!”李俶下令。
于是士卒们有人拥上去抱回圣人的尸体,有人追向薛白。
张小敬见此一幕,目光深深地看了眼李俶,转身便向东面跑去。
眼下,李亨要灭他的口,李琬要利用他当人证,陈玄礼交代他的差事办砸了,他成了棋盘上一个要被弃掉的棋子,倒不如暂时躲过去,找机会再为死去的同袍们讨个公道。
“什么?!”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陈玄礼、韦见素俱是大吃一惊。
李亨红着眼,涕泪横流,泣不成声道:“薛白……弑君……陛下驾崩了!”
“不,不。”
陈玄礼摇着头,依旧不可置信。
但其实,此前一场山火,他心底里已经对圣人能生还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薛白弑杀了圣人,已让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他这一生,对圣人忠心耿耿,任储位之争如火如荼,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圣人百年之后要投效谁。
可如今到了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刻了。
“忠王。”
先开口的却是韦见素,语气无奈,却也十分清醒。
“薛白弑君,庆王脱不开嫌疑。今长安必不守,请忠王殿下担负社稷……”
“陛下!”李亨大哭,摇头不已。
“请忠王节哀,以大局为重,尽快整军出发吧。”
李琬见此情形,几番开口欲言,终究无话可说,唯有落下泪来,为死去的父亲恸哭。
局势至此,李亨虽无太子之名,却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朝臣们带往河朔,重整局势了。
那些像大火后的灰烬一般的流言蜚语,也没有人敢再提。
毕竟薛白弑君,乃众人亲眼所见。
张小敬一路向东,艰难地在崎岖的山路上攀行,愈往高处,大火带来的痕迹越轻。
他有时向山道回望,还能看到有禁军士卒在山中搜寻,也不知是搜寻薛白,还是搜寻他?
因东边有三座高峰矗立,峰上还有苍翠的树木,他便向它们所在的方向行去。
这段路正是从他追杀杨国忠的地方到鸡峰山,是附近最好走的道路。
走到傍晚,到了高峰之下,前方不见了道路,张小敬遂打算在岩壁下歇整一夜,可却总听到风穿过细缝的呜咽声。他绕着岩壁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豁口。
援铁索而上,攀过陡峭的山路,前方渐渐开朗,出现了一个小池。
张小敬大喜,正要扑到池边饮水,忽然脚下一停,因听到了有轻微的声响。
“咕噜咕噜。”
那是用水囊打水时发出的声音。
揉了揉眼一看,夜色中,果然有人蹲在池边。
“我没有恶意。”张小敬遂抬起手来,道:“我是路过这里,想喝口水。”
他说着,缓缓走上前,而对方也站起身来了。
时近上元夜,月光明亮,洒在这人脸上,他眉眼中的英气让张小敬一愣。
“薛白?!”
张小敬一惊,退后一步,伸手便拔出刀来,道:“弑君叛逆……”
“别动,射杀了你。”有人在他侧边说道。
张小敬方知自己被伏击了,放低了持刀的手。
“弑君?”薛白反问了一句,脸上竟是浮过若有若无的讥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