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唯愿太上皇康健万年!”杜有邻带头叩拜道。
李隆基道:“朕唯愿社稷安稳,万民安居乐业。”
“大唐福泽深厚,必如太上皇所言”
君臣之间这样的对话显然不像薛白刚刚监国之时封常清认为的那样是挟制了太上皇与圣人,可见贬谪封常清并不冤枉。
之后,李隆基闭上眼,长叹一声,说起了正事。
“朕之次子瑛,聪明睿哲,宣仕惠和,奈何景命不融,早从厚穸,天伦之爱,震惕良深。”
他当着臣民的面,叙述了他的儿子李瑛的功勋与冤屈,话到后来,悲痛不已。
李琮适时地上前安慰李隆基。
只是这父子二人站在一起,竟是李琮显得更加的颤颤巍巍。
之后又是一番表演,李琮让人宣读旨意。
“故皇太子瑛,承天祚之庆,保鸿名之光,庆钟霄极,亲则朕弟。朕以眇身,缵膺大宝,不及让王之礼,莫申太弟之嗣,敬用追谥曰奉天皇帝,妃薛氏谥曰恭顺皇后……”
听着这旨音,封常清眯了眯眼,有些失礼地盯着李琮看了一会,试图发现这位天子脸上的异色。
然而,李琮始终很平静,似乎是已经想通了,皇位原本就不属于他,虽然因一系列的变故而落到他身上,也不过是让他起到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罢了。
宣读完圣旨,李琮的脸色惨白了许多,颓态无法掩饰。
最后,是因李琮无法久站,宫人们拿了两张胡凳给他与李隆基坐下,接着便草草结束了祭祀。
而太上皇、圣人离去后,唯有太子继续完成了对奉天皇帝的告祭。
趁着这时机,封常清当着百官,拦住了御驾,请求觐见圣人。
此事让李琮十分为难,还是一个宦官到了他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李琮才答应在延英殿见封常清。
封常清自诩是天子可以托付之人,因此觐见之时,他留心着天子是否会对自己有所暗示。
可惜,李琮对政事不熟悉,谈及吐蕃的战事没有什么可说的。
闲谈了几句,他感慨道:“朕老了啊。”
这句话透出一种时日无多的悲凉,他是真的身体不好。
其实,登基之前李琮就有衰败的迹象,是当上皇帝的兴奋劲让他重新焕发了不少活力。但薛白监国,使得他心气一散,那种衰败反而加剧了。
“臣愿为圣人肝脑涂地,但不知有何可做的?”封常清问道。
这句话,他是用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若是李琮心底不愿承认现在的太子,他誓死也要维护大唐的正统。
李琮愕然回过头看了看他,那毫无生机的眼神里浮出一丝异色,嘴唇抖了两下,在犹豫着要不要说。
封常清环顾一看,见只有几个宫人站在颇远处。他遂把身子向前倾,请天子对他小声降谕,托付大事。
李琮心领神会,凑过去,低声说了一句。
“封卿,识得炼丹的道长吗?”
“臣愚钝。”封常清愣了一下,不解。
他想到了李遐周,于是揣测着天子想说什么。
是要谈谈灭佛之事吗?天下间传闻就是道士李遐周怂恿太子灭佛。
或是,圣人想说李遐周制的火药?能用在西北战场上或是别的地方。
李琮见他不解,叹道:“朕真想知道世间是否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丹药啊。”
“圣人?”
“封卿知晓吗?”
封常清用力抿着嘴,良久无言。
他看着面前那张衰老的脸,从中已看不到丝毫的神彩。
李琮不在乎这个臣子是怎么看待他,喃喃道:“朕潜邸之时,也曾炼出过一些丹药。如今居于深宫,反而不甚自在……”
封常清长揖一礼,道:“臣告退。”
他的信念已然动摇了,若再问他是否还怀疑薛白是挟天子以令诸候,他不会像之前那般笃定。
退出了延英殿,宦官就引着封常清去宣政殿。
不论他承不承认现在就是太子监国理政,保证着整个朝堂的正常运转,应付着吐蕃的大敌当前。
到了宣政殿,宦官通报过后,先是让封常清稍等,说殿下正在见太上皇。
过了一会,却见高力士出来,含笑道:“封将军进去吧,太上皇召你一道商议。”
太上皇诏见,这并不让封常清意外,可他缓缓登上石阶,进入宣政殿,却意外地发现,太上皇与太子的相处是那样的融洽。
殿内不仅有薛白与李隆基,几个宰相与朝堂重臣都在。
显然,就着与吐蕃的战争请太上皇出面主持一场议论,这出自于百官的意见为的是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薛白追谥了李瑛为皇帝,有所得,那就有所让步,权争的艺术就是互相妥协。
封常清走近,看到李隆基那更为苍老的脸上依然还带着神彩,浑浊的眼睛里依然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