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为何又来求朕?为何认为朕会答应你?”
“陛下要的,我们都给,拖下去没有好处。”
“你们还给不了。”
娜兰贞于是哭了出来,一副孤独无助的样子,道:“陛下为何就不能信我们一次?我们屡次示好,是陛下始终不肯相信我们的诚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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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诚意?不过是被打怕了才懂得跪下来。”薛白道,“此前你不是觉得,停战就是你在施舍朕。”
娜兰贞一愣,没想到自己心底的感受竟是被他如此敏锐地捕捉了。
薛白走到他面前,俯身看了看她的眼睛。
“朕俘虏过你,教导你,放了你,你嘴上说着感恩,眼看大唐内乱还是起了轻视之意,故意纵容玛祥、达扎鲁恭出兵,然后再联络大唐和谈,你我都一样的自私,说什么诚意?”
“师父……”
“朕现在看你的眼睛,依旧是畏威而不怀德。”
娜兰贞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眼中的泪水却流得愈发汹涌了。
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意。”
“哦?”
“我原本可以嫁给南诏王子,或是某个吐蕃部落的酋长,是你教导我怎么去争。”娜兰贞说到这里,更是泣不成声,“我这么拼命地做这些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心愿,我知你希望我能在吐蕃掌权,让两国太平无事……若非因为你,我何必过这样的日子?”
薛白摇了摇头,有些讥诮。
娜兰贞抬眼深深看向他,喃喃问道:“你难道不知我的心意吗?”
“你何必过这样的日子?”薛白道:“难道不是因为沉醉于权力,无法舍弃吗?”
“我不是。”娜兰贞哭道:“我明知道不该想着你,可是,不由自主。我一直以来都是觉得让吐蕃与大唐相安无事,就是我对你的情意。”
“看来,你学会了。”薛白依旧是那不以为然的讥诮表情。
娜兰贞抹着泪,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委屈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说了我的心意。”
薛白并未回应她,殿中遂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抽泣声。
渐渐地,薛白脸上的讥诮成了自嘲。
“陛下?”娜兰贞再次忍不住,小声唤了一句。
“你难道真以为这样能让我心软?”薛白道:“你明明和我一样,自私、野心勃勃、不择手段。”
“陛下有情有义,是仁义之君。”
“可知我是如何发迹的?我投靠奸相,攀着虢国夫人的裙带,秽乱宫闱……所有肮脏不堪的下作手段我都干过,才终于谋得了这大唐的皇帝之位。一直以来,那些对我的指责几乎都是真的。”
薛白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语气平淡,对自己的劣迹并不避讳。
“朕这一路而来,满是卑劣、无耻,你居然想以‘有情有义’来绑架朕?”
娜兰贞愣了一下,忘了继续哭下去。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因他英俊威严的相貌,依旧无法把他与他口中那个无耻的形象融合起来,于是她无法判断薛白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是反话吧?
因为一直以来承受了太多,他当了皇帝之后终于发癫了,说这些反话是因为需要安慰?
“你不是这样的。”娜兰贞起身,小心地离薛白近了些,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喜欢权力。”
薛白看向她,忽然这般说了一句。
他眼神很坦然,似乎不仅是在向娜兰贞说,而是开始试着向天地剖明心迹。
“从一开始,我便城府深沉、不择手段、丧尽道德、无所不用其极,我厌恶有人凌驾于我之上,所以我一步步往上爬。我始终很清楚,没有权力作保证,一切情义都是虚的。”
薛白说着,愈发平和起来。
就像是一个穿着紧绷、不合身的衣服的人,终于脱掉了衣服,赤身站在那,显得十分的松驰与自然。
娜兰贞脸上的泪干了,呆愣愣地站在那,再拿薛白没有任何办法。
薛白道:“当时教导你,是因为你和我是一样有野心的人,你能乱了吐蕃,却没有振兴吐蕃的能力。”
“你……”
娜兰贞此前一直骂薛白背盟,也许在当时就已想好了,要让他有负罪感,等到今夜哭哭啼啼,或许能够打动他,可当他承认他的卑劣,他在她面前已毫无破绽,她遂不知所措起来。
薛白并不怎么在意她。
他享受的是眼下他重新成了自己的时光,不会被“圣明天子”“仁义之君”“虚怀纳谏”“正心明德”等等一切的框架束缚。
他说这些,是让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满是野心、不择手段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