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神色已然带了些狠厉。
他也是岷藩宗室,早年因为大意,杀人的事被巡抚捅了上去。
世宗下令处死的时候,府上给赐毒酒的官吏、太监,贿赂了好大一笔,才得以假死脱身。
而后便接手了府里养着的水贼,做些见不得光的路数。
洞庭湖上闹的匪患,便是他听府上的令做的。
本说只是闹腾一番,谁知道引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已经处置不过来,才不得不在这个关键时候向府上求援。
而辅国将军朱定炯脸色难看。
岷王能将豢养匪盗这种事情交给他,自然是因为,他乃是岷王的肱骨腹心,岷藩的中流砥柱。
也比眼前这位堂弟知晓得更多。
上月,岷王前去武昌与邬景和说和,结果双方不欢而散。
自那以后,柳震亲率京营,换下了岳州卫,又借着奉旨操练京营的名义,跟着栗在庭四处乱咬人。
而那位成国公,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让自己儿子带着锦衣卫,私设刑狱,戕害百姓。
这种情况下,岷藩根本不敢露出半点破绽,生怕被抓住了马脚。
府上暗中养的水贼,也只能通过王府控制的大户,稍稍接济。
如今锦衣卫办案不讲证据,屈打成招,断了王府手脚,他又能如何?
难道真个要冒着风险出面?
他想到此节,终于有了定计!
朱定炯豁然抬头,狠狠咬着牙,一句话从牙齿缝里透出:“壮士断腕罢!”
朱定燇愕然抬头,惊声道:“宗兄!?”
他经营得如火如荼,说弃就弃?
那他朱定燇的话语权怎么办?不是又成一条野狗了!?
朱定炯摇了摇头,神色严肃:“把你那些知情的‘兄弟’、堂主,全都处理掉。”
“剩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见这位宗弟面露不舍,他眉头紧皱,就要呵斥。
想了想,又生怕激起逆反之心,坏了大事。
顿了顿,又温言宽慰道:“我弟,我朝从不缺匪盗之流,只要岷藩不乱,不差这点外物,随时都能聚起!”
朱定燇心有不甘,却也明白是这个道理。
想了想,还是勉强点下头。
朱定炯松了一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办完,你去外边潇洒潇洒吧,这些年也辛苦你了。”
这些年,打家劫舍,设卡拦商,这位宗弟也不知道上交了多少,积蓄了多少。
可惜,不仅是要用这位宗弟办事,这位宗弟的退路、后手也向来留的好。
否则,他都忍不住想卸磨杀驴了。
朱定炯摇了摇头,将这想法甩出脑海,命人将这位宗弟从暗道送出了酒楼——酒楼,暗地里自然也是岷王府的产业。
正要等时间错开,他再大摇大摆从酒楼离开。
但就在这时,一名太监一脸惊慌地从雅间外闯了进来:“辅国将军!锦衣卫到府上去了!”
朱定炯心头一跳,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那太监惊魂未定,慌忙补充道:“方才朱时泰领着锦衣卫,直接闯入了咱们府上!甚至不等通传,直接破门而入!”
“奴婢不敢多瞧,连忙来跟将军禀告。”
朱定炯眉头紧皱,按下心头的不安,沉声道:“说清楚,是岷王府,还是咱们的黎山王府。”
前者是亲王府,代表了岷藩,后者是郡王府,只是十余郡王之一。
代表的意义自然截然不同。
那太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话道:“黎山王府!是黎山王府!”
朱定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他迫使自己保持冷静,朝太监吩咐道:“我现在回王城,你追上我那宗弟,看着他把事情办完。”
又朝身侧的典薄嘱托道:“那几家地主士绅,替我去安抚一番,族人血脉替他们留一支,送回济南。”
“至于凡是替咱们铸造兵甲、钱币的大户,替他们把人处理了,该换族长的,你给他们做主。”
说到最后,他语气逐渐低沉下去,看向长史,握住他的手:“若我有不测,让王爷替我祭祀好我母。”
他语速极快,朝太监、典薄、长史等人吩咐一通,如同交代后事一般。
几人见状,齐齐动容。
正要再劝,朱定炯已然推门,出了雅间,下楼去了。
楼下有眼尖的酒客,见有宗室从楼上下来,立刻闭嘴不语,还颜色暗示对桌的酒友。
有同样地位不凡的,甚至主动起身行礼:“辅国将军。”
朱定炯不疾不徐,含笑回应,从容不迫地离开了酒楼。
直到他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