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们才小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黎山王府的大孝子吗?”
有懂行的行商解释道:“这位是镇国将军朱誉棅之子,镇国将军去世早,这位侍奉母亲可是纯孝。”
“听闻年初的时候,岷王还为这位老爷上过奏,请求册封这位辅国将军为镇国将军。”
最起先那络腮胡不屑一顾。
出言嘲讽:“纯孝?纯笑还差不多!”
“说是什么他母亲病重,他割下大腿肉给母亲治病。”
“你要是信了,你这辈子也就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两方又是争执不休,面红耳赤起来。
充斥着夏天的燥感。
……
夏日的燥热,不只是体感。
朱定炯心中的烦躁,更胜一筹,甚至让他忽略了快步疾行,热出来的满头大汗。
尤其他刚一踏入棂星门,步入王城的时候。
一股血腥味,就从黎山王府的方向飘了出来。
朱定炯脸色大变,步伐越发快了起来,身后的随从几乎都快跟不上他。
经过承运门,刚一走到黎山王府的府前,就看到让他亡魂大冒的一幕!
兵丁、府卫、太监们聚拢在黎山王府之前。
锦衣卫就站在王府大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与众人对峙。
黎山王府门户大开,其中倒伏了好几具尸体。
其中就有朱定炯熟悉的近卫、仆从,乃至……兄弟子侄!
他平日里最喜爱的几座假山、王府大门、都不慎染上了血迹,让红砖朱门,更添一分妖艳。
朱定炯见此情状,双目已然赤红。
不顾一切,直接就要冲入府中!
锦衣卫自然恪尽职守,要将其阻拦在外。
刚踏前一步,府内就传出声音:“让他进来罢。”
无论朱定炯何等玲珑心思,此事都无心分辨。
他怒意勃发地推开阻拦的锦衣卫,冲了进去!
一入府内,血腥味愈发浓厚。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院中、连廊、大堂,鲜血甚至冒着热气。
朱时泰见来人怔怔地站在院落中,手上也不含糊。
将长刀从一人腹中拔出,掏出怀里的画像,走近两步,对着人对照了一番。
不消一会,朱时泰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纨绔样:“朱定炯是吧?”
“别怕,这人都是负隅顽抗,只要你束手待毙,你可以不用躺在这堆人里。”
说罢,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朱定炯,希望他也说点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好大的胆子”,这类喜闻乐见的话来。
熟料,朱定炯沉默半晌,死死闭上了眼睛,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语气平和地问道:“这位指挥请了,不知我黎山王府上下,所犯何罪,竟然不经陛下圣裁,便由你们擅自杀戮。”
他眼睛仍然赤红,神色却保持着平静,认真追问道:“不经八议,擅杀宗室,你们锦衣卫要造反吗?”
朱时泰还没见过这样的宗室,一时间有些失措——让他干干杀人的粗浅活还行,辩经还是算了。
他想了想,干脆不接话,朝左右点了点头:“带回锦衣卫千户所。”
就在这时,府外一阵喧嚷。
一声怒吼,先声夺人:“谁敢!谁敢!”
岷王朱定耀终于姗姗来迟。
披甲带剑,大步流星闯入了黎山王府。
眼见这幅情状,当场失态,剑指朱时泰,颤颤巍巍道:“欺到我岷藩来了!本王杀了你!本王杀了你!”
说罢,便要劈砍上去。
朱时泰连忙后退数步,躲到左右身后,口中惊呼:“岷亲王!锦衣卫奉旨办案!不要自误!”
他是来办黎山王府的案的,欺负欺负郡王,是老爹交代过的。
这亲王出面,他可担待不住。
朱定耀哪里听他多说,劈砍不成,干脆抢过朱定炯。
红着眼指挥着亲卫,就要将这伙锦衣卫砍杀在岷王府中:“杀!愣着干嘛!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人头赏银十两!”
他今日处置别的事,离开王城不到半日,回来就见到这幅情状!
王城之中,竟然被人当场杀戮!
哪怕不是他岷王府,而是区区黎山王府,那也是砍他这个藩主身上啊!
他此时哪里还会管什么锦衣卫!
皇帝老子来了他都得砍死在府上!
锦衣卫严阵以待,王府亲卫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候。
“咳……咳……”
一道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声音微弱,却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剑拔弩张的局势。
众人纷纷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