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欣慰,再加些许事情不尽在掌控的不安。
张居正一时并未答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李白泱,又打量了一下皇帝身形。
心中突然有些感触皇帝,长高了啊。
张居正心里满肚子的理由,到了嘴边,全数咽了下去。
只化作一声叹气:“陛下所言自有道理,但只怕彼辈借此勾连,诽谤朝政。”
“待考成法铺开,乃至度田,恐怕会出大乱子。”
考成法这里试点一结束,就要铺到半个大明朝了。
度田的事,也至多再等个三四年。
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乱子。
若是不趁着现在反对之辈还未勾连,将其扼杀,届时互相勾连,成了气候,就不好办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自信道:“先生,只要咱们不乱,就出不了大事。”
他说完这句,顿了顿,再度重复道:“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张居正显然不太同意,却也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
“陛下。”
“陛下。”
翰林院衙门不算大,毕竟是鸿胪寺衙门旧址重建的。
除了文翰、文史、弘文三馆,就只有正中一处翰林正院。
朱翊钧站在院落中,一面将一众庶吉士、翰林唤起身,一面四处打量张望翰林院。
掌翰林事王希烈陪同左右,行礼介绍道:“陛下,文翰馆以居侍读、侍讲、侍书、五经博士、典籍、待诏。”
“文史馆以居修撰、编修、检讨……”
朱翊钧压根没去听掌翰林院事王希烈的介绍。
只讲视线落到王家屏身。
伸手招了招:“王卿,到朕近前来。”
王希烈正介绍着,闻言便要走到皇帝身边。
抬头却看到皇帝正在朝王家屏招手,他有些尴尬地顿住脚步,时而摸脸,时而四处乱指。
王家屏面无表情,越过了一众同僚,走到皇帝面前,一板一眼行了一个全礼。
“臣翰林修撰王家屏,拜见陛下。”
朱翊钧前一步,伸手将人扶起。
他握住王家屏的手,环顾四周一众庶吉士、翰林:“翰林院乃是国朝储才之地,群英荟萃,诸事从无落于人后者。”
“自行考成法以来,优秀者众,却皆无王卿这般出类拔萃。”
“自考成法行一年来,王卿编两朝实录,进度遥遥领先不说,亦能雕琢文字,持正不谀。”
“去岁,先后拟写孝懿皇后谥册文、圣母中宫尊号册文、圣母尊号册文、仁圣皇太后尊号册文、慈圣皇太后尊号册文,字字珠玑,句句恳情。”
“而后教习内馆,兢兢业业,诸生均交口称赞,拜服称师。”
“年初,入蜀册封藩王之事,诸臣讷然无语,独王卿挺身而出。”
“秋讲以后,王卿补讲官,废寝忘食为朕备课,一丝不苟而言之有物……”
朱翊钧口中不吝夸赞之词,神色更添激赏之意,直将王家屏夸到天去。
这一幕,不知多少人眼红。
皇帝特意跑到衙门里,亲自执手夸赞,一众庶吉士,翰林,无不艳羡非常,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一遭过去,王家屏前途恐怕不可限量!
而难以接受人有我无的翰林,眼中亦不乏嫉恨之色。
朱翊钧将这些神色尽数收入眼底。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作态,多少有些夸张。
毕竟考成优者众多,未必没有比王家屏做得更好的。
但,政治嘛。
是要打榜样的。
只一个非翰林不得入选内阁的词条,王家屏就赢了下面的苦哈哈太多。
再加其人出身不高,是个且耕且读的出身,最适合给考成法站台打样你看,在岗位好好干活,比四处讲学拉关系的有前途。
当然,这些都离不开王家屏本就忠恳任事,颇有才干,这才给自己挣来了这个机会。
朱翊钧口中话说完后,这才放开了王家屏的手。
任由其谢恩行礼。
王家屏见皇帝终于放开了手,当即下拜恭谨道:“陛下所言,皆是臣分内的事,当不得陛下盛赞。”
“况且,臣每日安寝,频繁加餐,也并未废寝忘食。”
王家屏说完,场众人纷纷面色古怪。
朱翊钧微笑的脸也一时有些不尴不尬。
很好。
不愧是你,难怪叫端人,这时候还端着。
朱翊钧心中不免腹诽。
算了,也怪自己没早料到这厮不会配合演出,才表演过头了。
他也知道,王家屏历史就不太道。
高拱做首辅就驳斥高拱,老师张居正做首辅就得罪张居正,学生万历掌权就硬顶万历。
绝顶好资源,最后负气致仕。
不过却也是个不作伪的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