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到时候自己想的话,总有兵事将顾寰叫到廷议去的。
马自强闻言,略微放下心来。
不过还是有些犹豫。
他小心翼翼问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便与兵部职权有所交叠了。”
别看京营名义归总督管辖。
但实际插手的各方多了去了。
兵部侍郎协理戎政,视阅侍郎视阅京营九边,右都御史督理京营,乃至科道言官视察的时候,说话也比总督好使。
如今皇帝显然是有意将京营的实际控制权,收回到总督手中。
武臣想桌吃饭,骂娘的人必然不会少。
但马自强这话,朱翊钧自然想过。
不然他也不会先问马自强有没有礼法的支持了。
朱翊钧略微露出一丝不耐烦:“各司其职嘛。”
“大宗伯不妨先告诉朕,礼制有没有妨碍?”
礼制的事情,其实随便找个中书舍人,都能翻出一大堆成例来。
但方案归方案,更重要的反而是马自强跟礼部的态度朱翊钧现在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马自强见皇帝脸已然露出一丝不耐,情知需要决断了。
他将京营的沿革、兵部的人事、皇帝方才的言语,迅速从脑海中过了一遍。
片刻后。
马自强咬了咬牙,下拜道:“陛下,此事自有成例。”
“国朝之初,多有武臣兼领中枢文职,参决国家大政。”
“汤和、邓愈便兼为御史大夫,韩国公李善长、曹国公李文忠更是共议军国重事,总中书省、御史台。”
“若说彼类皆是特例,那还有洪武三年旧制,诸臣封爵时均加参军国事、同知军国事、同参军国事等号。”
“此为,祖宗成法。”
马自强说完,吐出一口浊气,在寒冷的冬日,醒目至极。
朱翊钧欣慰地看向马自强,露出笑容。
他将马自强肩还未化去的雪花掸开,将人扶起,激赞道:“大宗伯果是饱学之士,礼制成法,全然包囊在胸。”
“既然如此,那便以朵颜卫之议,加京营总督参知军事,列席廷议如何?”
马自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决定是对是错。
只胡乱应了一通。
朱翊钧颔首:“那朕稍后知会吏部温卿,让他去礼部寻大宗伯,二卿且看看,如何奏此事合宜?”
马自强迟疑片刻,还是躬身一拜,应了下来。
涉及到官身礼制的变动,礼、吏二部出面是必须的。
但皇帝却决口不提兵部,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撇开兵部定下此事。
土木之后,历代皇帝与兵部争夺京营,可谓旷日持久。
但以定制的形式,让武臣入廷议参知军事,可还从未有过。
小皇帝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啊!
马自强一边想着,一边在内臣的引领下,告退离去。
一旁的中书舍人郑宗学看着离去的礼部尚书,以及怔怔出神皇帝,默默停下了笔。
将手放到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
小动作还未做完,便听到皇帝的声音。
“郑卿,你觉得这位大宗伯如何?”
郑宗学迎皇帝的目光,见皇帝出神远望,他也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
他看着马自强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开口道:“完粹淳庞。”
朱翊钧哑然。
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摇头重复道:“完粹淳庞,实然矣。”
说罢,他再度看了一眼马自强,转身进了安民厂大门。
……
奏对只是插曲,视阅还是要继续。
甚至说,王崇古既然有意对朵颜三卫动兵,那么更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家底。
不检查一番武器装备,看看到了什么世代,怎么放心轻启战端?
朱翊钧抚摸着身下钢铁巨物,开口问道:“如今兵仗局年产火器多少?”
兵仗局掌印太监连忙回话:“回禀陛下,并无定额。”
“嘉靖时,本局三年一次成造,用银二万四千两,出产火器数量以种类造价不同而有所出入。”
“嘉靖四十二年,拨银减为一万六千两,三年一造,改为五年题准每年修造换给。”
“隆庆三年减为八千三百两。”
朱翊钧闻言,不由皱眉。
按理来说,只要战事不停,军工产量只有涨的份。
怎么产量还一直萎缩了?
见皇帝神情有所不悦,一旁的张宏不动声色解释道:“陛下,除了兵仗局以外,军器局亦有火器制造。”
“且军器局有兵部大使提管,营厂工部主事协管,六科给事中阅试,户部也时有划拨银两。”
“其产出颇多,火药每年数万斤,连珠炮铅弹等二十万余枚,鸟铳一万二千杆。”
“渐渐,兵仗局便缓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