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2章 望气者  上命昭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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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好走了,李嗣源作别道:“陛下,夫人,请还驾。”

圣人指着前方弯道边的一棵苍虬老松,道:“那有棵树,儿郎们过了它,我也就回去了。”

军士们脸上的喜色消失。

真想把圣人劫到太原去当皇帝啊。

“小臣这便走了。来日方长,还会有再见之期。”李嗣源挥泪。圣人叹了口气,眺望着土原后的雪山,低声道:“你们尚需在陕州奋战,我有一言,嗣源愿听则听,不——”

“小臣愿听!”

“我那外舅行军打仗从来只凭一腔勇气蛮干,这是自弱之道。你是他最信任的养子之一,夜深人静时劝劝他——朱温主力云集河洛,打不过就果断走,不要置气死斗。咱们几家现在还斗不过他,该忍就忍。另外,外舅性情暴躁,动辄打骂左右,且常常酗酒误事;这些恶习也须好好谏言。你们不说就没人管他了。就啰嗦到这,静候佳音。”

“记下了。”李嗣源诚心道。

“翌日你们再入朝,定在麟德殿设宴痛饮。”圣人又笑道。

“不胜惶恐!”李嗣源正要翻身上马,突然又轻声道:“将来若长安有难,武人作乱,圣人定要及早找地方躲避。那个刘知俊不是好人,务必防着他。若有异志,请杀之。”

“我省得。”圣人点点头。

车辚辚,马萧萧,锦衣瑟瑟。

圣人立在道边,望见最后一名军士转过拐角的苍虬老松,方才缓缓转身,踩着被鲜血浸透的草地,走向关城。

战争刚结束,潼关城的面貌不是太好,民夫在城墙上搬运战具入库。健妇们用破布围着脸,清理街道上的残尸断臂,集中烧毁。弄出堵在水渠里的肠子、头发各种异物掩埋。石灰、草木灰撒得到处都是。

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在锯着面前武夫腐烂掉的左腿。武夫双拳抓雪,咬紧牙关,额头全是汗珠,泪水无声涌出。袍泽坐在旁边看着他,心有戚戚——温八郎下半辈子是废了。膝前也没个儿子,不知圣人会抚恤他到几时。

不远处,少女手持针线,双手滚满热气腾腾的鲜血,低头缝着列校被划破的肚子。而那列校头靠在墙上,两眼望天,嘴里奄奄念叨着一个名字。

瞭望塔下架着一口沸水翻腾的锅,两名英武兵在杀羊剥皮。其他武夫捧着碗坐在锅边,一边加柴烤火,一边嚼着醋饼等。

“快点,俺饿了。”

“羊心我吃。”

“胡椒,胡椒,有没有胡椒?”

“有个球!那是俺们吃得起的金贵东西?”

大群突冲都军士鼓噪着,推搡着捉生的几名汴军斥候。几人被扒了衣服光着身子走在风雪中,遭受虐待。脚步稍慢,武夫们的鞭子便当头打下。

“就是这厮割了俺那可怜大兄的脑袋,俺宰了你!”一刀斩下,头颅滚在雪里。

“将来让俺杀进汴州,鸡犬不留。”

“啪!”

行色匆匆的小吏按住僕头,低头抱着卷宗从他们旁边小跑着离开。

没有门板的屋里,表明麻木的妇女使劲拍打着男人的糙脸。她的眼神极其呆滞而木讷,动作疯癫,尸体却毫无回应。

水井边,一群衣不蔽体面色因营养不良而蜡黄的男女儿童在跟野狗抢食——一只被吃剩下的豚腿。

……

圣人踉踉跄跄地走回了般若寺,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他的心里。刚闭着眼睛静静地坐了一会,洛符走进房间,叹道:“泾原张公长子琏……”

“走。”

匆匆来到张琏的民房,张轲、张恋、阿史那尼禄等人已俱在。身躯漏斗似的张琏被裹在血布里,一动不动,气若游丝。张琏跟着王从训守三关寨,那夜王从训带兵偷营,张琏与之同行,战斗中被铁槊捅了五下。不想入朝后的第一战却是最后一战。

“张卿。”圣人走上去,坐在床边握住他的右手。

“…我…”张琏的五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背。

“卿直言无妨,我在听着。”

“二弟轲…柔弱…勿…”这是张琏艰难的第一句话。

“不使前蹈白刃,不使张家绝后。”圣人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吾父钧…甿隶之人…能不…”

“可兼使相,进三公,授开国侯爵位。”圣人再点头示意。

“我…”张琏的声音低了下去:“陛…”

他松开了攥着圣人的手,嘴里又开始大口吐血,身体剧烈地大幅度抽搐,砸得床板发响;几股温热的殷红喷到圣人脸上。他露在白布外面的嘴巴微微勾出来一个小小的弧度,算是做出笑容。

话音,忽然消失。

只是望着妹妹张恋的双眼还不舍的睁着。

圣人知道他要说什么,依然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掌,将他的眸子慢慢地合上。

白水暮东流,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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