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刻选使,分赴诸道,夸耀威风。”
“不必,让诸院自己抄回去。”
立即又有官员道:“蕃汉健儿英勇战斗,诸侯尊王攘夷,宜即遣南衙北司大臣、女官及掖庭寺人、女御赴洛,充实行在,助上恩赏,处理冗事。”
再有人道:“马上派太常、祠部、光禄诸礼乐官署赴圆丘、太清宫、夹室整顿,以备大祭。并分赴东京,为圣人爪牙,应非常,见诸侯。”
再有人道:“王檀、石彦辞、封舜聊、李振、敬翔、裴迪、韦震等,或为我本官,或为勋贵,或为世家,今衣冠扫地,如此贰臣,命令有司及所在州县铐其家属至京,处以醢、宫、烹、车裂极刑。”
这不是一个流行斩草除根的时代。国朝制度上的处罚也只有鞭、杖、监禁、流放、死、砍腿六刑。
在李世民的坚持下,即使谋反,也不允许连坐家属——“反者,家人配没而已。”
但制度是制度,现实是现实。光一个甘露殿——“至诛杀大臣,夷其族,滥及者不可胜数。”
各个藩镇也有的是式杀人法。
大历年间一个名叫高玉的食人狂被捕,朝廷要求处以“菹醢”,即剁成臊子。代宗不听,依法杖杀之,结果被谏官当面冲塔——“陛下政宽,故朝廷不肃。”
总之,醢、车裂、灭族这些酷刑制度上没有,也不提倡,但不代表不用。这本质上是一个人治社会,官僚一向的观点也是——“宽驰刑法,民未知德,而徒以为幸。”
再有人道:“……”
“郑相,还有一事。”陆扆亦步亦趋,从使者公文里取出一份麻书。
郑延昌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行小字,分明是圣人的笔迹:“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陆扆稍稍靠近,低声道:“这是何意?”
郑延昌揣摩了一会,已经有些明白是什么暗示了,把老脸一捂:“应是看上了朱温之妻,想纳其为妃,但不好意思说,或又恐有非议,想让朝廷主动上书论述。”
“张贼?她可是伪梁皇后!”陆扆登时不满道:“世家子阿从朱逆,如今侥幸凭美色迷惑了圣人,不死已是法外开恩,竟还敢谋妃位?!让我辈对她下拜行礼?孝明皇后为锜妾,收入掖庭后虽生宣宗,但宪宗有生之年都未得号。宣宗立,尊为太后,崩后陵不入,神主不立,仅附旁园。这叫什么太后?圣人好个异想天开!一个朱逆、乱军玩剩下的妓女,一只敝履破鞋,都当个宝贝想娶到家里,列圣的脸往哪放?淑妃、贤妃、枢密使、宣徽使……又算什么?事无前例,门下省一定会封驳。”
郑延昌却以为不然,审视着麻书,皱眉道:“优哉游哉,辗转反侧……从用词看,七魄已被张贼勾其六,心意恐怕不容更改。事无前例……再开个例就是。孝明皇后的儿子都能即位,以张贼在梁地的恩威,给个妃位又有何不可。”
“这从何说起?”陆扆道:“今我兵强马壮,诸侯归心,本就无谓那帮新降。为了安抚笼络,把张贼纳入六宫……这合乎礼法吗?且不说南衙,女眷那关,圣人就过不了。贤妃与汴人不共戴天,岂能与张贼同席而坐,共事一夫?再说,以枢密使、宣徽使劳苦功高,尚只得凉国、赵国夫人。使张贼窃据,后院必不靖。还嫌国家不够多事吗?”
圣人真是昏了头!
“王者无私,王者无外,圣人当天下是他一人之天下,大明宫是他一人之门庭么?什么烂货都往里塞……这上书,某只要在中书侍郎一天,就上不了。”陆扆反对道。
无数武夫、士人舍生忘死才有了如今的转危为安。这时候,正是要一鼓作气,重修礼乐,从制度上摒陋改新。没想到圣人前脚睡了两个嫂嫂,传得满城风雨,现在又要纳张贼。说好的同谋中兴,现在怎么变成自毁英名了?中兴曙光初显就干这些,要是给圣人一个开元盛世,还不得去辱儿媳!
“那,怎么答复?圣人把麻书与露布同时送回来,足见急不可耐。”郑延昌哂笑道。
“依着某……”陆扆冷冷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只有这十个字。”
“祥文!”郑延昌竖起手掌,呵斥道:“幸而你不在圣人左右,否则以你全然祖宗陆贽的本性,欲求忠州十年吗?”陆扆一时无语。
说退了陆扆,郑延昌才淡淡道:“装不懂,不理会就是了。三番两次暗示无果,就只能下内制,看韩偓写不写,枢密使发不发。”
他也相信以皇帝之明,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中外翻脸。
“另者,叛军将校,又是什么说法?”陆扆转移了话题:“东京已复,论功在即,须得未雨绸缪。”
“此事……”一直看戏的度支使王抟插话道:“禁军桀骜,今只圣人一人能制,非国之福。其次,李克用犹强。鄙以为,不如量才任用。以制禁军。若与李克用交恶,则驱使之,也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