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阿兄时常念叨亲自朝觐。”
听得人一阵肉麻,幸好王师悦到此为止:“臣闻横水之败后,汴人自相残杀,中原传出风声,王敬尧已败逃徐州,朱大郎入据汴梁,或要征讨张廷范、吴子陵。”
圣人漫不经心:“竟有此事?朱大犯病了不成?不图休养生息伺机而动,还要和老贼旧部拼。”
王师悦笑道:“朱大郎手握大军,雄踞汴梁,身在局中,大概不这么认为。当然,这是猜测。毕竟还没有动手的迹象。时已三秋,就是要打,多半也是明年开春以后。打也好,拼个千里无鸡鸣,朝廷也才好收复。这帮反虏!”
说到这,王师悦神情一肃:“此皆大圣之功。否则汴人怎么斗起来?臣等又安得保全?”
“大圣之功。”众人附和。
圣人皮笑肉不笑,也在观察对面的人。
罗隐精神亢奋,脸红得吓人,可能正在盘算说什么能引起自己的注意,好得官留朝。
对于这个唐朝科举受害者,圣人调阅了他历年的卷子。功名之心很强,不过目的不单单在于富贵。而在做事,譬若改革科举,救国救民。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目光转移到黄碣身上:“董昌曾言,朝廷负我矣,我累年进献无算,而惜一越王。朱贼顺势授他伪越王,他便受了。”
郑延昌眉头一挑,被这话搞得手足无措。
黄碣心一紧,连忙答道:“董帅正是遣臣来请罪,绝不效李琦、刘辟。”
圣人漆黑的小眼睛盯着黄碣看了很久。
黄碣毛骨悚然,低头强做镇静。
“是不想,还是不敢?”
郑延昌担忧地看着黄碣,这个回答几乎决定了董昌的生死。
黄碣咽了咽唾沫,心脏狂跳:“不敢,也不想。”
“是这样吗?”
“是。”黄碣用力点头。
“不效李琦、刘辟……这是你举的例,还是他的说辞,托你代话?”
“董帅自己说的,臣代奏。”圣人语速越来越快:“他知道李琦刘辟怎么死的?”
“知道。”黄碣汗流浃背:“李琦起兵未久,为部下逮捕,押赴京师腰斩。刘辟众叛亲离,族诛于长安。”
圣人突然笑了:“董卿果然忠不可言。从贼……朱贼炽时,谁不阿谀讨好以待转机。别说董卿,就连已故太师,当初不也是朱贼奥援,难道我的太尉也通贼?”
他自然不会追究董昌,只是这人逼数着实不多。
晚唐五代的军头,容易高估自己的权威,或者说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王行瑜、韩建可以随意欺负昭宗,这是他们的权势吗?这是武夫、军队的权势。有利可图支持你,无关的时候不干涉你,不利则弃你、杀你。
为什么被李克用讨伐,王、韩如出一辙的“登城嚎哭”?怎么不拼了?“我辈”让你上去哭,你就乖乖去,不听话,那就宰了你。王行瑜不听话,所以被灭门。
这道理许多军头不懂,将部下的能力、别人的权力、军队的实力、军队赋予的领导权误判为自己拥有了为所欲为的一切权力,因此动不动就使用起来整治别人。一般这是他们不敢确定、害怕这权力、现有地位是不是自己的,还在不在,故而经常拿出来用一用,检验检验。
董昌就是典型。
所以,不得不托黄碣给他打个招呼。别人不好说,董昌,要他命却易如反掌。后世小朝廷都那个逼样了,诏书一到,也是立刻树倒猢狲散。
那,既然这么容易,何不干脆杀了?
本心是想的,但从现实考虑,反而还得助其维持统治。
董昌是个得意时老子天下第一,情况不对就尿裤裆的二逼。后世造反,钱鏐甫一兵谏,立马跪了。结合其派副使黄碣率队入朝“请罪”、上贡五十万匹绢的表现看,已被朱温之死吓到。威胁性已趋近于零。
当然,这不是要维护他的根本原因。根源在于,这人被吓到之后,会恢复“忠臣”面貌,可以通过其得到大量财富。
换个节度使,会像他这么“天下贡输,独昌常参其倍,旬发一道,失期即诛”吗?
难。
因为“常参其倍、十日一发”需要的是把浙人当成草芥蝼蚁进行镇压、剥削。
而这,无论从越府内部提拔新节度使还是外放朝官,基本都做不到董昌这个程度。
言而总之,正在于董昌一无是处,容易受惊吓,可以提供巨额财货,圣人才要保他。
至于在他治下千村寥落、白骨露於野的浙人……
虽然圣人也很同情……
但——确实,总要吃人的。
再苦一苦浙江人,骂名董昌来背。
等天下安定了,他们又会如雨后春笋、五月韭菜一样……………长出来……………
郁郁葱葱,绿油油的。
像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