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鄂胡扯,看了看手中铜料,石岁寒想要强压心中惊惧,奈何这次做的是皇差。
李鄂这位佛爷,即便将他手中的铜料夸出花,也难掩涨模之后,坏了皇差的恐惧。
李鄂说完没多久,只听大弓所外一阵嘈杂,之后声音从外而内,直接在石岁寒的耳中炸响。
“绑了这群蒙骗圣上的腌臜货……”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让石岁寒登时坐在了地上。
别说是皇差了,就是州府所辖匠户,做差了官府交托的营生,轻则棒打、重则流放。
想着刚刚得了的官凭,石岁寒只觉心如死灰,昨夜还是天上,今朝就落进地狱,这种反差,足以让人癫狂。
“废物点心!
给佛爷滚起来,莫要坏了佛爷大事。
不想你石家匠人在汴京死绝,就赶紧起身……”
见石岁寒听了冶炼场外呼喝,吓的瘫软在地,李鄂直接便给了他两脚。
见他还是一副失心落魄的样子,便又赏了他几个耳帖子。
“石岁寒!
此时正是我等扬名的时刻,你这软蛋,莫要坏事。
你不怕,怕的就是别人,你若怕的尿了裤裆,佛爷等人无罪也是有罪。
滚去角落待着,看佛爷如何对付那些个跳梁小丑……”
见石岁寒踢打不醒,李鄂便拎起他丢到了角落里,之后理了一下衣衫、披发,便走出了大弓所冶炼场。
“休得聒噪!
佛爷正在沟通上天为道君皇帝铸造,宣德扬功宝炉。
尔等聒噪佛爷道场,打断佛爷沟通上天,若筑炉不成,佛爷定要锤杀尔等,以锤榨尔等所出血汁、敬上天!”
出门之后,李鄂也不管门外是什么人,先行开口说了神怪之言。
等李鄂说完,被人扭着的少府监李光面色大变,这等神怪言论说了,只怕以朝廷君臣的尿性,真的会以人为祭品祭天。
李鄂的神怪之言说完,刚刚还嘈杂无比的大弓所立时沉寂了下来。
“鲁达、杨志、花荣,点起人手,拿起刀兵,一個也不要让他们跑掉。
佛爷此次所铸为贰臣炉,最是灵验不过……”
见有人转身就跑,李鄂也不客气,呼喊鲁智深等人,直接封了大弓所正门。
“李供奉,只是寺监有司间的龌龊,不要说什么神怪言语。”
见李鄂这头陀是个有章程的,被人扭住的李光,也顾不得有失体面与斯文了,直接弯着腰,帮着扭送他的人说起了话。
不管是贰臣还是奸佞,朝廷自有法度处置,一旦让李鄂这种神怪之言,杀了任何一个人,大宋原本的文脉圈子,就会被崩出漏洞。
以神怪之言杀人,在李光看来,比党争尤甚,获罪于上天,这就真的不讲道理了。
而且当今官家最是崇信这类神怪之说,先有王老志,后有神霄派的林灵素。
期间还夹杂着曹文逸、王妙坚这类女道士,还有那八十妙龄,行大洞法的虞仙姑。
若比此类道人,面前的头陀李鄂刚刚说的就真是祸国殃民之言了。
以罪上天杀贰臣为引,只怕朝中会有莫测之祸。
“李监丞,你都这副鸟样子了,还有心为这些小人说话?
罢了!
既然李监丞说了,咱们就坐下好好聊聊。
有人在洒家蜡模之上做了手脚,今日不给洒家一个交待。
哼哼,我让你全家都被投入石臼之中,捣成血汁,给洒家祭炉。”
自李鄂说出神怪之言,大弓所内就寂静的可怕。
今上崇道抑佛,信鬼神之言,李鄂的说辞拿出来,绝对是大杀器。
如李光所想,真要打杀了哪一个,此种神怪言论,恐怕就会成为党争的另一种工具。
赵家大宋虽说不杀文人,但蔡家天下可没有不杀文人一说。
不说别人,枢密使张康国在官署被毒死,就能说明一切了。
给蜡模做手脚,扭送李光至大弓所的这批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太宰王黼的徒子徒孙。
宣德炉之事,还有蔡家、慕容贵妃的手脚,蔡家跟宦官童贯交好,下面还有个朱勔辅助;相公王黼认宦官梁师成为父。
这两家虽有关联,但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如今小蔡相公还在稳固权位,王黼相公已经把持了朝廷财源。
若因一个小小的炉子,起了龌龊。
按这头陀所言,敢于罢免乃父的小蔡相公,未必不敢将太宰王黼捣成血汁,用以祭炉。
在场的虽说都是朝中小官,但李光这类正途出身的眼界长远,王黼麾下那些善于钻营的也目光毒辣。
闹事儿,遇上李鄂这么个敢于反抗的头陀,在来的那些人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